第二十八回 青草坡英雄打猛虎 懶龍溝于恒遇至親

上回書正說到:壞事包張旺、蠻子孔秀在半路途中餓著甘虎、于恒兩位猛英雄,于恒是真傻,可甘虎是外璞內(nèi)秀,他明白這兩個(gè)的鬼主意。這回兩個(gè)傻小子要嚴(yán)懲兩個(gè)壞小子。

這天早晨,四個(gè)人從店里出來,甘虎、于恒兩個(gè)人大步流星走得很快,甘虎對于恒說:“牛兒小子,再快點(diǎn)兒!”“慢著點(diǎn)兒,一會兒還得馱他們倆呢!备驶u搖頭說:“你快點(diǎn)兒吧!”傻小子于恒可就跟上甘虎走到前頭:“虎兒,什么事啊?”“我說你明白了嗎?”“我明白什么?我什么也不明白!薄安皇沁@一路沒吃,是他們倆成心餓著咱倆!薄班!原來是這么回事。那咱倆干麻還要馱著他倆呀?”甘虎說:“誰讓他倆是臭豆腐和壞事包呢!這樣吧,一會兒,孔秀還得讓你馱他,壞事包讓我馱著,這回咱們不讓他們一個(gè)先上一個(gè)后上,咱倆讓他倆一塊上。你等著孔秀一叫你,先別太蹲,叉著腰等著,我也叉著腰等著,然后咱倆一塊蹲下,等他倆一騙腿,咱們把他們的手腕子搬住,開始轉(zhuǎn)圈掄他們倆,不管他們倆怎么求饒,我不松手你也不松手,我怎么松手,你就怎么松手!薄澳且阉麄儝鄩牧四?”

“嗨!他們怎么不怕把咱倆餓壞了呢?”“要說也對,這壞事包和臭豆腐,一個(gè)好東西也沒有!”兩人剛商量好,張旺和孔秀跟上來了?仔阆日f道:“哎呀,牛兒小子!你還來馱我吧!薄皬浲臃,虎兒小子,你也來馱我吧!

“好!我來馱你,牛兒小子,你來馱臭豆腐!备驶⑿南:牛兒小子你可別說漏了。兩個(gè)人都蹲下身,孔秀一騙腿兒騎上牛兒小子,張旺一騙腿兒騎上虎兒小子,就在他們倆剛一騙腿的時(shí)侯,手腕就給攥住了,甘虎一揪壞事包張旺,張旺就知道要壞事兒,馬上也把甘虎的手腕給扣住了,傻小子于恒也是一樣,他一揪蠻子孔秀,孔秀也把他的手腕給攥住了。但是,人家兩個(gè)傻小子的手就像是鐵鉗子一樣,緊緊地把兩個(gè)壞小子夾住,然后給掄起來了。

“哎喲!不要掄,不要掄了!”“彌陀佛,別掄了!”甘虎一瞪眼:“別掄了?沒那事!小子,你們倆人成心餓著我們倆,有飯你們倆偷著吃,還騎著我們倆,今天把你們倆掄死算!”“彌陀佛,你可別介……。”“哎喲!牛兒小子,爺們兒,不要掄了!”“甭廢話!他不停我就不松手!薄皢鑶琛

實(shí)在把兩人給掄得夠嗆!甘虎猛地一撒手:“去你的吧!”叭!差一點(diǎn)兒把壞事包張旺給摔死,咕嚕嚕,滾出好遠(yuǎn)。傻小子于恒看甘虎摔上了,他也摔上了!斑硌,慢一點(diǎn)呀……”還沒等孔秀喊出來,于恒撲通一聲,也把孔秀扔了出去!斑硌!壞事包!你出的這個(gè)餿主意簡直要了我的命了!”倆傻小子走過來,張旺、孔秀趕緊起來揉脖子。“好哇!可把我們摔著了!

“你們倆太壞了,你是臭豆腐,他是壞事包!你們倆餓著我們,還騎著我們,哪有那事啊!老實(shí)點(diǎn)兒,不老實(shí)我們還開掄!薄鞍,別介!”甘虎瞪眼:“到時(shí)候就得吃肉,不給吃就開掄!”這回,倆壞小子被倆傻小子給管住了。

說哪兒吃,就哪兒吃,說哪兒住,就哪兒住。沒走幾步,甘虎把自己皮搭子解下來,里面有三十二斤八楞紫金降魔杵,手里提著:“壞事包,給我扛杵!”

“彌陀佛,這……,這我扛得動嗎?”“噢,看來你是不愿扛杵啊,我可是扛了你好幾天,你不扛杵也行,來,把我扛起來走!我扛你幾天,你扛我?guī)滋?怎么樣?”這可把壞事包給嚇壞了:“彌陀佛,我還是扛杵吧?”甘虎有二百多斤更扛不動了,張旺把杵拿過來扛上了。傻小子于恒一看甘虎讓張旺扛杵,他也把杵解下來了:“臭豆腐,你也給我扛杵!”“哎喲,牛兒小子,你不要跟虎兒小子學(xué)呀!薄熬偷脤W(xué)!他跟我說了,他怎么辦。我就得怎么辦,你扛不扛啊?你要不扛就蹲下,讓我騎上你,你扛我!”“那我更扛不動了,我還是扛杵吧!睕]法子,孔秀也把大杵扛起來了,還一個(gè)勁兒的埋怨:“哎喲,壞事包,你出得這餿主意,簡直是不怎么樣!”現(xiàn)在,太陽老高就住店,壞小子扛不動杵啊。等到早晨,太陽出來了,晚晚的才出店。

什么好,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一路直把兩個(gè)壞小子管得老老實(shí)實(shí)。

饑餐渴飲,曉行夜宿,非止一日,到了云南境內(nèi)。這天下午,太陽還高高地掛在天上,張旺就忙說:“彌陀佛,咱們住店吧!我們倆可拿不動了。”

“行啊,住吧!”甘虎答應(yīng)了。于恒又搭茬道:“住店就住店,吃飯就吃飯,反正你們倆得扛著杵!薄皩,就得你們倆扛著,什么時(shí)候到,什么時(shí)候算!”

西南東北的通衢大道旁有一個(gè)村莊,不算太大,路北有塊木牌子,上面寫著三個(gè)字:密林鎮(zhèn),四個(gè)人進(jìn)了村口,路南有家小店,叫:許家老店,前后兩三座院。“彌陀佛,咱們住店吧!睆埻f著,店伙計(jì)迎出來了:“四位爺臺,住店嗎?住店好像還早了點(diǎn)兒!薄皬浲臃,你別管早晚,我們先吃飯,吃完飯,我們也許走,也許不走。有上房嗎?”“二道院三間南上房。”

“好吧,那我們住店吧!”伙計(jì)帶著這四個(gè)人順著店門洞進(jìn)來。門洞的西邊有個(gè)門,掛著門簾,門的上面有一塊橫匾,綠油漆灑金星寫黑字:柜房。旁邊還有一個(gè)小點(diǎn)兒木牌,上面寫著小字:銀錢重地,閑人免進(jìn)。張旺、孔秀明白這是柜房,四個(gè)人正走到門口,忽然從里面?zhèn)鞒龈赂碌男β?要不然,幾個(gè)人誰也不會往里面瞧。這個(gè)人的笑聲特別大,四個(gè)人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全往柜房這邊看,傻小子于恒更是瞪著雌雄眼往里面瞧。這間房很寬敞,南面有窗戶,北面山墻臨街跟大門一平,靠南邊的窗子下有一個(gè)長條桌子,上面擺著文房四寶,放著一本賬,有天平砝碼,看來,這是寫賬先生呆的地方,靠西墻是個(gè)銀柜,鎖著。銀柜上面有個(gè)鑲牛皮的皮搭子,柜子旁邊立著一條八楞紫金降魔杵,露著黃澄澄杵把上的八寶鐙疙瘩。傻小子一看,心想:這條杵可比我那條強(qiáng),人家那杵多好,要是我能給弄過來……,他看上人家的杵了!柜房的北墻是炕,中間有個(gè)炕桌,上面擺著酒菜,面對面坐著兩個(gè)人,東邊這位看不見臉,只能看見西邊坐著的人。只見這人個(gè)大得像甘虎似的,也是口袋布一身短衣襟小打扮,煞著皮挺帶,腳底一雙踢死牛的豆包鞋,也是一張大黃臉,不同的是這人眼角顴骨都發(fā)黑,好像是從口外來的,被口外的硬風(fēng)吹得皮糙肉厚。對過這位瘦小枯干,穿著一身白棉綢子的褲子汗衫兒,鞋放在地下,這位就是本店的掌柜許蒙,人稱搖頭貓。據(jù)說這是從小落下的毛病,坐在哪兒都好搖頭。許蒙是鐵善寺的門人弟子,也是個(gè)綠林道。他對面的黃臉大漢是黃風(fēng)鬼燕凱,也是鐵善寺的弟子,家住塞北沙燕嶺,是那的二寨主。他騎著一匹白毛駱駝——金睛雪花駝。這次鐵善寺設(shè)擂重陽會,聘請南北十三省所有的英雄到鐵善寺來,下帖子的工作大部分靠黃風(fēng)鬼燕凱,就因?yàn)樗羞@匹日行千里的駱駝。一路上把帖子送完了,最后來到密林鎮(zhèn)和許蒙見面。許蒙說:“你帖子不是都送完了嗎?就在我這多住兩天吧!秉S風(fēng)鬼答應(yīng)了,于是就在大車院里立上一根將軍柱,楔了個(gè)圓環(huán),掛上個(gè)草筐籮,里面拌好了精飼料喂駱駝,柱子周圍鋪上沙子,因?yàn)轳橊勔P在沙子上,叫趴沙。然后許蒙備下酒席在柜房里款待燕凱,黃風(fēng)鬼燕凱把他的八楞紫金降魔杵和他裝銀子的皮搭子立在銀柜上靠著墻,兩人喝著說著話,這一切傻小子于恒全看在眼里。

伙計(jì)帶著他們四個(gè)人,繞過木頭影壁,順著西夾道,繞到第二層院子的三大間南房,四個(gè)人進(jìn)了屋,把前后的窗子支開,十分涼快。屋子十分干凈,像是有錢人才能住的屋子。四個(gè)人坐在炕上,張旺、孔秀忙把杵放到床上,這兩人累得直喘。擦臉漱口后,伙計(jì)問:“四位爺臺喝點(diǎn)茶嗎?我給你們泡茶去。”傻小子于恒沖伙計(jì)一招手:“過來!”伙計(jì)一看于恒的雌雄眼瞪著怪可怕的!皢!爺臺,你有什么事?”“就沖你說這話,就應(yīng)當(dāng)給你一個(gè)嘴巴,把你的嘴抽到后腦勺去!”伙計(jì)害怕:“怎么回事?爺臺。”“到你這來是喝嗎?渴了找茶館,到你這是吃飯,你不知道我們是餓嗎?”伙計(jì)連連點(diǎn)頭:“是是是,我給您預(yù)備飯去!薄笆裁达?臭豆腐、壞事包我管不著,給我們倆一人一筷子餅!被镉(jì)不知道“臭豆腐壞事包”怎么回事,可也不敢問,只問道:“一筷子餅是多少?”“混蛋!這都不知道?一斤一張的餅摞起來,拿筷子一量,有一筷子高就行!薄澳@是幾天的飯?”“幾天?一頓!一盆燉牛肉,要爛糊的。有沒有?”伙計(jì)笑笑:“您打聽打聽我們許家店燉牛肉,在這一帶都出名,本村住戶家里來了親朋好友,都到本店來買牛肉回家款待客人,您就知道爛糊不爛糊!”“行,行,虎兒,你是不是也吃這個(gè)?”“是!也來一筷子餅,一盆牛肉,聽見沒有?”“聽見了,我給您端去!被镉(jì)轉(zhuǎn)身剛要走,張旺把他給叫住了:“你給我們倆沏點(diǎn)茶,把茶和菜一塊端上來,我們倆累了,得先喝茶,再喝酒吃菜。”“行啊爺臺,我給您安排去!被镉(jì)剛要走,于恒又把他叫住了:“站住!薄鞍,爺臺,您又有什么事啊?”“要吃牛肉、吃餅,得先騰地方,得找個(gè)地方拉屎呀!”“噢!你要解大手哇!薄笆裁创笫、小手的,我要拉屎!薄澳鷱倪@出去往西,順著夾道再過一層院,就到了咱們的大車院,院里面有大車,還有后門,現(xiàn)在可能后門沒關(guān)著,西南角上有兩間大房子,那就是廁所!

“好小子,滾蛋吧!”“喝!您說話可真夠難聽的!被镉(jì)轉(zhuǎn)身走了!盎盒∽,走吧,拉屎去!薄拔也蝗!薄班,走吧,跟我搭個(gè)伴兒去,再說了,到那蹲蹲坑就許拉出來了,肚子騰出點(diǎn)地方能多吃點(diǎn)肉,多吃幾張餅,你這人怎么這么糊涂啊!”“好吧,我跟你去。”兩人一同出去了,壞事包張旺忙囑咐道:“快著點(diǎn)兒,一會人家把餅和肉就端來了。”

兩人按照伙計(jì)所說的路線,來到了大車院,果然有個(gè)后門,兩扇大柵欄門開著。大車院中間有個(gè)碗口粗的木樁,約有四尺多高,木樁中間有個(gè)鐵環(huán)子掛著個(gè)盛飼料的笸籮,一根繩栓在柱子上,地下臥著金睛雪花駝。雙峰駝,就像兩個(gè)大肉包,鼻子上穿了個(gè)窟窿眼,用一根竹棍穿過去,柱子的那根繩的另一頭就拴有這竹棍上,金睛雪花駝胸前掛個(gè)鈴鐺,它正趴沙呢。于恒、甘虎沒見過駱駝,都不認(rèn)識。于恒是淮安人,只見過船,甘虎早先是南京金陵人,那兒也沒駱駝。于恒問他:“你認(rèn)得這是什么嗎?”甘虎自尊心很強(qiáng):“知道,當(dāng)然知道。叫。叫。叫。長脖子馬!庇诤銚u頭說:“我告訴你吧,這叫小耳朵驢!得了吧,我看咱倆還是先拉屎吧!薄皠e價(jià),咱們還是先騎騎它吧,你瞧,這還有個(gè)屜是人騎的!庇诤悴粯芬獾卣f:“騎它騎不好再摔下來,挺大的嘴巴興許咬人。”“管他呢!”甘虎一抬腿朝駱駝的屁股上給了一腳,駱駝“吼”的一聲叫了起來,甘虎把繩解下交給于恒:“拉住了!

于恒牽著駱駝出了后門,臉朝西,甘虎一騙腿兒上去了。甘虎仗他個(gè)高,人家駱駝是先趴下,等人上去了它才起來,甘虎不懂,他跳上駱駝的背上,駱駝前后晃了晃,甘虎覺著不大舒服,他把駱駝當(dāng)了一般牲口,“吁……”,這“吁”字甘虎明白,是讓牲口站住,但這是黃風(fēng)鬼燕凱的駱駝,正好和一般的牲口相反,“吁”是快跑,這是從小給駱駝排練出來的。因?yàn)檠鄤P是綠林人,不能駱駝在前面跑,后面追的一群官人一喊:吁!它就停下了,所以黃風(fēng)鬼燕凱特意反著訓(xùn)練,越喊“吁”跑得越快。甘虎不知道他這聲“吁”

的奧秘,駱駝“蹭”地一下躥出去,一溜煙的向前奔去。金睛駱駝是寶駝,腳底特別的快呀,騎上它,快騾子、快馬都追不上啊。傻小子于恒一瞧:“喲,壞了!站住,站住!”可你再怎么喊,連人帶駱駝影都沒了。喲!這長脖子馬跑得這么快!壞了,虎兒小子把人家長脖子給拐跑了!人家不得跟我要呀!

我哪兒給人家弄去?傻小子于恒順著大柵欄門就往里跑。越過緊后頭這層房子,直奔二層院來了。

再說傻小子甘虎騎著駱駝,心里非常害怕,突然這駱駝如虎嗥叫,吼聲大極了!甘虎更是膽顫心驚。你別以為大騾子大馬踢人一腳受不了,這駱駝踢人可更受不了哇!因?yàn)樗@一蹄子踢上您,外表看不出來,一點(diǎn)兒傷沒有,傷在肉里頭。它這一叫喚,黃風(fēng)鬼燕凱在柜房里聽見了:“喲!誰動我的駱駝了?”許蒙攔住:“哎!燕寨主,我的兄弟!你放心!哥哥我在咱們密林鎮(zhèn)一帶還不敢說有個(gè)大名,但是綠林道的朋友他也得讓個(gè)面呀!他敢動咱們的金睛雪花駝嗎”“不!我這駱駝沒有生人動,它不叫喚。你聽見沒有,要不咱們瞧瞧去?”兩個(gè)人下了地,帶著伙計(jì)往后來,這柜房可就沒人了。十幾個(gè)人順著頭層院奔二層院,過夾道往后來,正碰上傻小子于恒從后邊過來,燕凱就問:“你看見這兒有個(gè)生人嗎?你知道誰動我的金睛雪花大駱駝了?”

傻小子于恒這才明白,剛才那畜牲既不叫小耳朵驢,也不叫長脖子馬,而叫“金睛雪花大駱駝!瘪橊?嗯……駱駝,我不知道!“他說了聲不知道,撒腿就往前跑,猛英雄還有個(gè)傻心眼:我別進(jìn)屋了!人家把我堵上就麻煩了!

干脆我跑吧。于恒赤手空拳,順著院子就往這店門洞來。到店門洞,雌雄眼一瞪往柜房里一瞧,一個(gè)人沒有。他一眼就看見燕凱的八棱紫金降魔杵了。

傻小子想:這不錯,干脆我給他拿走吧。挑簾櫳進(jìn)柜房,猛英雄一伸手,把這八棱紫金降魔杵連著皮褡子全抄了起來,拿著往外走。出了店門撒腿奔西,跑得那個(gè)快呀!一陣風(fēng)似的。

后院駱駝叫,孔秀、張旺都聽見了,他們正要出來,一看這幫人過去喊叫:“看見我的駱駝了嗎?”傻小子又一喊:“駱駝?我不知道呀!”可傻小子回來,孔秀和張旺一瞧,傻小子不奔屋里來,而是往外跑。張旺就問孔秀:“喲!會不會是甘虎把駱駝偷跑了?傻小子于恒也跟著跑了!笨仔阏f:“唔呀!壞事包,我的師兄呀,看來事情要壞,這兩個(gè)傻小子捅漏子了!”

“彌陀佛,事不宜遲,師兄,咱也快跑吧!睆埻涂仔愦蛭堇锍鰜,一直奔前院,幸虧前柜房一個(gè)人沒有,他們兩個(gè)人也跑了。

搖頭貓?jiān)S蒙和黃風(fēng)鬼燕凱兩人帶著伙計(jì)往后一瞧,可了不得!將軍柱上的駱駝沒有了,后門開著。等追到后門外頭,往四外一瞧,蹤影皆無。從這駱駝的蹄子印看是奔西了,沒走幾步,這里都是山路,沒有痕跡,駱駝?wù)也恢?燕凱急的一跺腳:“唉!我的金睛雪花駱駝叫人給偷了!睋u頭貓?jiān)S蒙也很不高興,心說:這是誰辦的呢?只好安慰燕凱說:“燕寨主,你在我的店里丟了寶駝,很對不起,我一定負(fù)責(zé)賠你!毖鄤P一瞪眼:“你賠我?

老哥哥,價(jià)值連城之寶,你賠得起我嗎?這一定是有人跟上我了?磥韯傋∵M(jìn)來的這幾個(gè)人是奔著我這金睛雪花駱駝來的,那倆大個(gè)傻奸傻奸的,剛才他們跑了,跟這事肯定有關(guān)系。“許蒙一想:對呀!快!奔前院追他們。許蒙和燕凱吩咐伙計(jì)把柵欄門關(guān)上,他們可就往前來了。許蒙一指:”就這屋里!他們就住在這二層院南房!疤艉煓蛇M(jìn)來,許蒙一看:啊!一個(gè)人沒有。

炕上還拉了一泡屎。許蒙這罵呀,他們可真缺德呀!許蒙和燕凱再奔柜房來,進(jìn)屋一看,燕凱大吃一驚:“喲!我的杵呢?”杵也沒了。兩人氣得直罵街。

傻小子于恒扛著大杵邁大步,這快呀!后面有人追,他也知道著急,噔噔噔……往西跑出足有四、五十里地去!皢!”他一眼就看見道旁有片樹林,駱駝?wù)跇淞掷镱^站著,傻小子甘虎在那兒遛哪!傻小子喊:“虎兒小子,這不叫長脖子馬,也不叫小耳朵驢!薄鞍押!牛兒小子,你來了!”

那么甘虎是怎么下來的?原來,甘虎騎在駱駝上,駱駝跑得很快,他很難受,因?yàn)闆]騎過這玩藝。他緊著喊:“吁……”越吁越快呀!皣W……”一陣風(fēng)就下去了。眨跟間跑了幾十里地,來到了這片大樹林里。甘虎很任性,他生氣地說:“好小子,我怎么叫你也是猛跑,干脆我讓你快點(diǎn)兒跑吧!”他用勁一喊:“嗒喝”、“嗒喝”!“嗒喝”本來是快,沒想到燕凱的駱駝,嗒喝是站住。別看金睛雪花駱跑得這么快,它咯噔一下站住了。但這駱駝有慣力,甘虎騎在上頭沒有防備呀,咯噔一站住,甘虎從這駱駝上蹭一下就躥下去了,腦瓜碰地,把脖子窩了一下。“喝!”甘虎站起來直揉腦袋,好在他不怕摔。這駱駝?wù)驹谀莾?紋絲不動。甘虎踹了駱駝一腳:“小子我讓你走,怎么你又站住了?”甘虎再聰明也想不到這是人家燕凱反著訓(xùn)練的結(jié)果。甘虎在樹林里來回轉(zhuǎn)悠,因?yàn)槭裁茨?他騎這駱駝好幾十里地呀,兩條腿不是勁。這個(gè)時(shí)候,傻小子于恒來了。于恒告訴甘虎說:“這叫金睛雪花大駱駝!

“噢!這是駱駝哇。你怎么來了?”“人家找來了,問我雪花大駱駝上哪兒去了,我敢說你給人家騎跑了嗎?我就說不知道。我也不敢進(jìn)屋哇,我怕人家把我堵上,我就往店門洞跑。到了店門洞,我一瞧里邊一個(gè)人沒有,有條杵和一個(gè)皮褡子在里邊擱著呢,我就順便給拿來了。”“壞事包跟臭豆腐呢?”

“那咱就別管了,反正他們倆不跑,就讓人給逮著唄!”“嗨,那不糟了?”

“嗨,沒什么,你放心!這倆小子壞極了。你看,這個(gè)地方就能掛這個(gè)杵。”

牛兒小子指著鐵過梁兒說。再看這皮褡子里還有百八十兩銀子呢,傻小子于恒身上一個(gè)子沒有,于恒高興了:“嘿,他這兒還有錢呢;盒∽,你瞧,掛這個(gè)多好哇!被盒∽涌戳丝凑f:“這正是一套啊!闭f著就掛在了自己身上。于恒點(diǎn)頭說:“對了。唉,虎兒,你怎么會站住了?”甘虎一摸腦袋:“哎呀,我也弄不清楚,跑著跑著還把我給摔了一下子呢!薄班!”

于恒說:“你再上去試試!被盒∽痈驶⒁或_腿又上去了,這駱駝一動都不動。于恒在旁邊瞧著:“虎兒,怎么回事?”這時(shí),虎兒又喊了聲“吁”,這駱駝撒腿就跑。傻小子于恒在后邊喊:“站住,站住。”傻小子喊干了嗓子,這甘虎連人帶駱駝?wù)静蛔×?越跑越快,眨眼不見了。

這個(gè)時(shí)候,猛英雄于恒可為難了,自語著:“臭豆腐、壞事包,哪兒去了?我身上一個(gè)子兒沒有,待一會兒黑了吃什么呢?哎喲,虎兒,虎兒!

還喊虎兒呢,他也知道沒錢了要挨餓!孤孤單單,凄凄涼涼,心里頭十分難過。

猛英雄信馬由韁,一步一步可就往西來了。越走山越多,走來走去,走到太陽壓山,可就進(jìn)入昆明地界了。眼前頭是一片丘陵地帶,這條道是由東往西,一進(jìn)這丘陵地帶的小山口,一片一片的矮山,越往里山越高。路旁釘著一個(gè)木頭牌子,這牌子上有字,傻小子于恒站在這兒發(fā)愣,他一個(gè)字兒也不認(rèn)得呀。他心里想著:這木頭牌子上寫得是不是飯館呀?瞎掰!人家飯館能寫在這兒嗎?這是昆明縣正堂曹正曹大老爺出的告示。前邊兩個(gè)字是“堂諭”,就是正堂曉諭的事情,下面的內(nèi)容大意是:“此地青草坡,于數(shù)月前發(fā)現(xiàn)一只猛虎,攔路傷人,已有十余人死傷,凡我軍民人等從此路過,必選在巳、午、未、申四個(gè)時(shí)辰以內(nèi),結(jié)伴而行。逾時(shí)不能通過,以免虎傷!

落款寫著康熙年月日,蓋上了大印。傻小子于恒哪里知道這個(gè),既不知道這個(gè)地方叫青草坡,也不知道出了猛虎而且是十分厲害!昆明清元縣正堂已經(jīng)派了獵戶在青草坡一帶設(shè)法殺虎或捉虎,但是又不容易辦到。

青草坡往里有一片大山,山里有座廟叫“極樂禪林”。據(jù)說當(dāng)年南朝的梁武帝三次舍身入同泰寺當(dāng)和尚,文武大臣拿錢去贖他,蓋的廟多極了,這座“極樂禪林”就是其中的一座。有首唐詩正是描寫當(dāng)年廟宇景致的,詩中寫道:“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fēng);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边@個(gè)“極樂禪林”是座大廟,本廟的主持名字叫亞然,闖蕩江湖有個(gè)美稱叫水晶長老。他帶著自己的大徒弟金面韋陀法正,爺兒倆就在這廟里隱居。這水晶長老亞然和尚就是濟(jì)慈、濟(jì)源他們鐵善寺的前任方丈,他把鐵善寺交給濟(jì)慈、濟(jì)源后,老和尚亞然就退到這“極樂禪林”來了。昆明縣正堂一出告示說這個(gè)地方出現(xiàn)了猛虎,老和尚可就把自己弟子金面韋陀法正叫來了,說道:“徒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呀,無論如何你要幫著獵戶把這老虎除掉!边@樣,金面韋陀法正奉師命也在山里設(shè)法捉拿這只老虎。時(shí)間一天天過去了,這個(gè)告示還在這兒貼著,猛虎還沒拿住。傻小子于恒到了,心想:喲,寫得是什么我是不知道哇!太陽也快壓山了,晚風(fēng)也刮起來了,這可怎么好哇!唉,我也不管他這個(gè)那個(gè)的,反正得往前走哇。想到這兒,猛英雄可就順著山坡往里走來了。越走山越高,越走林越密,可就進(jìn)入了深山。眼看著暮景蒼茫,一片夜色,就在這時(shí)候,嗚……一陣風(fēng)動,亂草搖頭,突然間一聲巨吼,在西山坡發(fā)現(xiàn)了一只猛虎,足有水牛那么大,尾巴一攪這山石頭,啪啪啪地山響。“喲,這是誰們家的大個(gè)貓呀?”于恒沒見過老虎,把虎當(dāng)成貓了。

再說這個(gè)金面韋陀法正,功夫很好。老和尚亞然告訴他,無論如何也得幫著官府把這虎除掉,倒不是要這兩千兩銀子的賞,主要的是為了救人。所以金面韋陀法正伺候老師吃完晚飯,念完了經(jīng),天也就快黑了,法正拿著虎叉出來,到了樹林的深處,正等這老虎出來。突然一聲吼叫,法正也嚇了一跳,再瞧這老虎已慢慢過來了,法正也有點(diǎn)含糊了,他躡足潛蹤的過去,抽冷一長腰蹦起一丈多高來,照定這老虎后胯就是一叉。老虎一疼,大吼一聲蹦了起來。“阿彌陀佛,孽障,哪里逃!”和尚法正手拿虎叉撒腿就追,老虎疼呀!連躥帶蹦往山外跑來,到了這個(gè)山梁上,正被于恒撞上。傻小子還在這兒“花兒、喵呀”的叫哪。老虎的后胯很疼,大吼一聲,從山梁上蹦下來,正落到猛英雄于恒的眼前,傻小子一看:“喲!這東西比貓厲害呀,看來它要吃人哪!”老虎趴地下,打算起來再往前撲,要不是后胯受傷,可就把傻小子于恒給撲上了。當(dāng)然,于恒也不怕它,你給他一刀都不在乎,何況老虎的一撲哪?老虎剛一抬頭,傻小子一個(gè)急勁,一伸左手“嘭”就把這老虎頂花皮給攥住了,這是老虎的致命處,“王”字上一打就死。傳說老虎有三個(gè)致命處:再有一個(gè)在它脖子底下緊挨著食管有一個(gè)包,這是第二個(gè)致命處;第三就是它的爪子,說它在山里總是躥呀、蹦呀,但它非常小心,一但這爪子叫什么東西給扎破了,它就爛,一直把老虎爛死為止,F(xiàn)在傻小子于恒抓住它的頂花兒皮,但他不懂得這是老虎的致命處,他右手一攥拳跟小鐵錘一樣,對著老虎說道:“喲!你還發(fā)橫呢!”啪!這一拳就砸下來了,正好把這王字的骨頭給砸碎了。但這猛虎還不饒人,多處受傷,余威尚存,硬把這山地刨了一個(gè)大坑。傻小子摁住了虎腦袋不叫它起來,一會兒的工夫老虎就死了!皬浲臃!”金面韋陀法正在上面,念了一聲佛號。傻小子于恒一抬頭,喲,壞了!這大貓的本家主來了,這不要命了嗎?急忙說:“它要咬我,我不是成心要打死的。大師傅,這是您家養(yǎng)的大貓嗎?它從山上蹦下來,向我撲來,我按著它動不了勁兒了,沒想到它自己愛生氣碰死了,您多原諒!薄肮,阿彌陀佛!壯士,這不是貓,是老虎,傷害人的一種猛獸。我受恩師之命,到山里找它。你看這虎的后胯上,是我扎傷的,我惦著把它弄死呢,以免過路的行人受害。這回你可是為本地做了件好事,這怎么能說是你的錯呢?”緊接著法正問道:“猛漢,你怎么稱呼?”傻小子規(guī)規(guī)矩矩一站,兩手一捂肚子:“你從頭里問,末了問,還是中間問?”法正一想:怎么這么麻煩?就說:“我從頭里問!薄班!家住淮安府漂母河于家莊姓于名恒,字叫寶元。師傅起的外號叫‘叱海金牛\’,小名叫‘牛兒小子\’!

“你是牛兒小子?”“嗨,你怎么知道了?”“喲,不是你剛才對我說的嗎?”

“噢,對了,咱倆不錯,你別告訴別人!薄昂,好,你是從哪兒來的?”

“這,這可就多了。一次累,二次累!逼鋵(shí)他說的是杭州擂,他不懂。“這次呢,跟著壞事包、臭豆腐,到什么善寺,半道上。嗯……這,這小耳朵驢跟這長脖子馬……嗯拐跑了,剩下我一人了,臭豆腐、壞事包上哪兒了我都不知道。我這兒還餓著呢。”金面韋陀法正聽了半天也沒聽董。便問:“唉,說完了嗎?”“沒!我說完了,你就明白了!薄安,我更糊涂了!好吧,跟著我回去,到廟里吃飯,見一見我的恩師!薄澳俏铱芍x謝您了,大師傅,您心眼真好!那么這大貓,這老虎怎么辦呢?”“由貧僧把它弄走!比思曳ㄕ朐谟诤忝媲奥兑皇,照著虎脖子底下“蹭”就一叉,把叉捅進(jìn)去了,微然使勁兒,就把這好幾百斤重的老虎背在了自己的身上,法正個(gè)頭本來不矮,這老虎尾巴就別說了,可老虎的后腿還擦著地呢!笆┲,你讓我來吧!

“好吧。”倆人一前一后順著山道盤上去,一直上了山頭,往西北方向走。

密林深處有一座廟,廟前頭有三孔石橋。順著當(dāng)中的石橋過來,來到山門處的石階上,兩扇山門開著,東西兩個(gè)角門關(guān)著,這就是西方“極樂禪林”。

前后三層殿,東西有花園。由打山門進(jìn)去,越過了鐘鼓二樓奔頭層殿,院里頭都是參天的古樹。順著中間道往東去,東院里的房子也與廟房相仿,十分高大,這些都是僧人住的。來到東院,院子很寬敞,就把老虎放在這里。法正對于恒說:“施主,你跟我來吧!眱蓚(gè)人一前一后來到正殿,順著正殿奔西配殿,上臺階,挑簾櫳進(jìn)來,正面有一張?jiān)拼?云床下有個(gè)腳踏,黃帳子支頂,在云床上面有個(gè)大蒲團(tuán),蒲團(tuán)上坐著一位老僧,合掌打問訊,閉眼正在入定哪。這老和尚如果站起來足有七尺開外,猿背蜂腰,身上穿著黃云緞子的僧袍,掐著黃口,五領(lǐng)四帶,煞著絨繩,黃僧靴在腳踏上放著。紅撲撲的臉膛,六塊受戒的香疤拉。老僧蠶眉微皺,閉目合睛,皺紋堆壘,鼻直口闊,大耳垂輪,頷下一部銀髯苫滿前胸,這就是水晶長老亞然和尚。金面韋陀法正合掌打問訊:“師傅,弟子參見!崩虾蜕新蜒劬Ρ犻_了:“阿彌陀佛!徒兒你回來了,今天可曾發(fā)現(xiàn)猛虎?”“師傅,今天弟子發(fā)現(xiàn)猛虎了,我給它一虎叉,把它插傷了,老虎就往山外跑,遇見一位猛漢,一拳把它打死。”“啊,阿彌陀佛,這位壯士在哪兒呢?”“他還沒吃飯,在堂階下。”“快快請。”法正就把傻小子于恒請到了西殿。傻小子知道要跟老和尚說好的,因?yàn)橐趶R里吃飯,要住在這里,如果招人家不喜歡,人家把自己轟出去,不但住不成,而且吃不上,那不就苦了嗎?于是,傻小子于恒笑呵呵的說:“大師傅,您好哇!我早就喜歡您了,只想給您磕個(gè)頭來,沒得工夫,今天可巧了,我給您行禮!闭f著跪下磕響頭!班,壯士啊,請起,請起!你叫什么名字?”法正知道于恒說姓名住址太費(fèi)力,他在一旁代說了:“師父,這個(gè)人家住淮安府漂母河于家莊姓于名恒,號叫寶元,他師父給他起的外號叫叱海金牛!薄班,你有師父?你師父是什么人呀?”我?guī)煾甘抢系?他跟您不一樣,他有頭發(fā),您沒頭發(fā)。“”阿彌陀佛!對,對,你師父是一位出家的仙長。“”兩位。倆人都是老道,叫他們當(dāng)和尚他們不當(dāng)!

老和尚又問:“你師父姓什么?”“我?guī)煾感丈?有個(gè)名號叫沒毛的雞子兒!

“胡說!什么叫沒毛的雞子兒,是不是叫無極子!薄皩α,你倒比我記得清楚,您也是他徒弟呀?”“老僧不是他徒弟,我倆是師兄弟,我叫亞然!

“對啦,您跟我?guī)煾甘菐熜值?那今天就吃您吧!”老和尚問:“你怎么到這兒來了?”傻小子從頭到尾把事情就了一遍。好在老和尚多少知道一點(diǎn)情況,要不然甭想聽懂傻小子說的是什么。傻小子一直說到九月九重陽赴會,怎么來怎么走,怎么丟駱駝怎么打虎全說了!鞍パ,于恒啊,好孩子,我跟你師父是師兄弟呀,真沒想到你小小的年紀(jì)一拳打死猛虎!貧僧可聽說過,古來有個(gè)卞莊刺虎,到唐朝有個(gè)李存孝跳澗打虎,宋朝有個(gè)武松景陽崗打死猛虎,可再也沒聽說過了?磥,你可了不起呀!武松還三拳兩腳哪,你就一拳把猛虎打死了!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哪!好,好,你明天再走。”“是呀,今個(gè)走不了,一來天黑不認(rèn)道兒,二來還沒吃什么哪!

“不要緊,徒兒,你把他帶到東院去,給他做點(diǎn)兒吃的!薄笆,于施主,跟我來吧!薄昂冒,謝謝您了!鄙敌∽佑诤愀ㄕ鰜,直奔東院。

法正把傻小子帶到北房,挑簾櫳摸火種,把燈點(diǎn)亮。傻小子仔細(xì)一瞧,正面是架幾案,八仙桌,有兩把椅子,東邊隔扇截?cái)?靠著案頭有一個(gè)門,掛著一條茶青色的破布門簾。于恒想:可能里屋有炕可以睡覺。法正讓傻小子坐在椅子上,然后說:“我給你做點(diǎn)齋飯,稍等一會兒!庇诤忝φf:“哎,大師傅,您這兒有肉嗎?”“哎呀,我們都是出家人,不吃肉!薄皢!那您饞不饞哪?”法正說:“我們出家人,吃齋。”“噢!我要沒肉吃飽不了哇。您能想辦法給我弄點(diǎn)肉吃嗎?”法正想了一會兒:“哎,你要吃,就只能吃剛打死的這只老虎!庇诤阌蒙囝^舔嘴唇:“老虎肉,也行啊,我就吃老虎肉吧!薄拔覀冞@里有饅頭,你可以就老虎肉吃饅頭,我給你用大蔥爆一盤,你得吃多少呀!”“有這么一塊就夠了。”傻小子這么一比劃,少說也得五、六斤!皝韥,你幫幫忙!眰z人一前一后出來了,把虎叉插在木樁上,把老虎吊起來,然后法正帶著于恒來到東房。這東房是三層臺階,兩扇門閉著,都是半截的墻,伸手一拉門開了,把燈光點(diǎn)亮。傻小子才看清楚,這屋是廚房,鍋盆碗灶全有。迎面靠東墻,有三個(gè)一人來高的大水缸,滿滿蕩蕩三缸清水,上面有兩塊寬竹板,在缸上一搭,旁邊有個(gè)竹把水舀子。法正拿著一把刀,帶著于恒出來,來到老虎前。不是虎叉挑了一下嗎?那地方的虎皮再用刀往大處擴(kuò)展擴(kuò)展,把虎皮就剝下來了,這正是老虎的好地方,是后座。從后座割下一塊老虎肉來,確實(shí)有個(gè)五、六斤,法正也知道傻小子一定能吃,身大力不虧。“這塊怎么樣?”“好極了。”法正拿著這塊肉給切薄了,放上蔥爆炒了一下,足足裝了一大盤!罢嫦!”傻小子還沒吃呢,就用舌頭舔嘴唇。法正又拿上七、八個(gè)饅頭,一雙筷子,來到北屋說:“就在桌上吃吧!鄙敌∽舆很客氣:“哎,你也吃點(diǎn)吧。”法正搖搖頭說:“我不吃!薄鞍,我知道你是饞著呢,你是不好意思吃,雖說你是出家人,可以背著你師父隨便吃嘛!薄皠e給我出主意了。”傻小子越吃越香,轉(zhuǎn)眼一盤肉下去了。法正問他:“你吃飽了嗎?”傻小子于恒眨眨眼,笑著說:“好像還差這么一盤肉。”結(jié)果又給照原樣炒了一盤,再拿了幾個(gè)饅頭,傻小子一氣吃完,好像是飽了。法正笑了:“你就在里屋睡吧。”說著把舊簾子一撩,里邊是個(gè)很寬敞的大炕,法正都給收拾好了。然后把燈一吹,傻小子沒脫衣服,腦瓜往里一歪就睡著了,睡得這香啊!呼哧呼哧。睡到快二更天的時(shí)候,傻小子就覺得嗓子眼冒煙兒:“渴死我了!”他起來摸著黑下了地,迷迷糊糊就奔東屋來了,摸著了水舀子,“咚咚咚”,一連氣喝了五六舀子水,還拉了一泡屎。唉!舒服多了,也沒顧上給人家關(guān)門,又搖搖晃晃到了北屋。

到了第二天清晨起來,傻小子于恒從里間正要出來,沒想到,西配殿挑簾櫳進(jìn)來一個(gè)人說道:“老人家,弟子給您磕頭了。”于恒一聽這話,他沒出來,拉開一點(diǎn)兒門簾,一只大眼睛瞪圓了往外看,這人五十多歲,穿著一身青,是個(gè)俗家人。黃白凈子,燕尾胡須,梳了一條大辮子,斜插柳兒背一小包袱,覺得挺沉的,跪在這兒不起來!班,你是巧手陸地仙王恒吧!

“老人家,正是弟子!薄翱炱饋怼薄袄先思,弟子我不敢起來呀,我到您這兒來請罪的。”“王恒呀,你可有什么罪呀?”王恒把事情這么一說,傻小子于恒在屋里聽著差點(diǎn)沒嚇?biāo)?

原來這巧手王恒也是鐵善寺的門人弟子,不過他家傳的是會做火炮。因?yàn)樗易孀孑呡叾籍?dāng)炮手,火炮、地雷是他們家專門手藝。前些日子,本來王恒在家一點(diǎn)兒事也沒有,突然間狠毒蟲楊法本來了,王恒一瞧這可是稀客。

“哎喲,師弟,你來了!薄皫熜,我來看您了。”“那太好啦,很長時(shí)間沒見,二位當(dāng)家的和師兄弟都很好吧?快坐下。”預(yù)備茶水、飯食,倆人在一起休息。法本說:“師兄,我找您有點(diǎn)事,你把家務(wù)事安置安664置,兩位老當(dāng)家的叫你去一趟,得過個(gè)十天半月才能回家!薄靶醒!钡诙焱鹾惆鸭依锒及才藕昧,法本帶著他來到鐵善寺,先來到監(jiān)寺院里,挑簾櫳進(jìn)來,王恒給濟(jì)源行完禮道:“您有事嗎?”“噢!有點(diǎn)事,你給我做個(gè)地雷!

王恒聽了一怔:“啊!老人家,您做這個(gè)干什么?”“這你甭管。鐵善寺的后墻外往西北有座涼爽亭,地雷的火線就通到這亭子里邊,你把這地雷在大雄寶殿的月臺下埋好,再挖一條暗道,火藥線的另一頭通到廟外頭!薄鞍パ!您要干什么?”濟(jì)源把臉一沉:“呃喝!讓你做你就做,不許打聽!

王恒不敢多言:“是!睗(jì)源又對法本說:“準(zhǔn)備個(gè)地方讓他住下,你們伺候著你師兄的吃喝,一切應(yīng)用的東西都聽他的!狈ū具B忙答應(yīng)。

廟里有的是和尚幫工,半個(gè)多月把這地雷池做好了。王恒幾次打聽就是打聽不出來。這個(gè)地雷池用三個(gè)大缸裝火藥就埋在月臺底下,如果在涼爽亭一點(diǎn)導(dǎo)火線,順著藥捻子通到月臺底下,“轟隆”一炸,這大雄寶殿就全完了。王恒覺著很可惜,鐵善寺這座大廟,幾百年的清靜禪林,佛門凈地就要?dú)в谝坏。法本?zhǔn)備好了二百兩銀子往桌上一放:“師兄,咱們這個(gè)地雷池做成功了,這二百兩銀子是送給你的,這是你這些日子的辛苦費(fèi)!薄鞍,師弟,我是鐵善寺的徒弟呀,我的飯碗是鐵善寺賞的,盡管費(fèi)點(diǎn)力氣,也是我應(yīng)盡的責(zé)任,這錢我不要!狈ū疽恍:“你要,必須得要!蓖鹾氵B連擺手:“不,不!你拿我當(dāng)外人了。”法本一繃臉:“我告訴你,師兄,我們給你銀子,買你嘴嚴(yán),你知道嗎?”王恒聽了滿腹猶豫:“法本,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好吧,我也知道你急于要打聽,現(xiàn)在就告訴你!狈ū揪桶迅睢⑼Y(jié)怨,法鐸、法廣、法本三人準(zhǔn)備絕戶計(jì)的事情說了。法本接著說:“如果這些絕戶計(jì)都用完了還不成,童海川跟他的朋友們還死不了,最后就點(diǎn)地雷把童林、侯振遠(yuǎn)以及所有來的英雄全給炸死在鐵善寺!”王恒聽了,嚇得心里直發(fā)顫:哎喲!他們這招兒真毒哇!要真到了那份上,鐵善寺也就同歸于盡了。正想著,又聽法本說:“這錢你得帶起來,你要不帶,哼哼!可就不讓你出廟門了,走漏了風(fēng)聲,宰了你!”王恒一聽,原來如此。

他趕緊把錢帶起來說道:“行啊,咱們是一家子的事,您放心,我絕不對別人提。”這樣,王恒才平安的從鐵善寺出來。

回家后,王恒越想越不對勁兒,才背著銀子來到極樂禪林寺面見老方丈。

王恒淚流如雨,跪下磕頭:“我來請罪呀!”說著打開包袱,把銀子取出,交給老和尚。水晶長老亞然和尚十分擔(dān)驚,連傻小子于恒都險(xiǎn)些給嚇?biāo)姥?

于恒心說了:我童林哥哥和老頭哥哥他們都上那寺里去了,到時(shí)候地雷一點(diǎn)不就完了嗎?傻小子害怕了。老方丈亞然聽完以后,喟然長嘆:“唉,禍罪于天,無所禱也!我真沒想到,濟(jì)慈、濟(jì)源兩個(gè)人竟敢膽大妄為到如此地步!

“唉,老人家,您應(yīng)該到廟里,制止他們胡作非為呀!他們倆死了都不防事,咱們得保住鐵善寺幾百年的清靜禪林呀。鐵善寺桃李滿天下,是武術(shù)的根基呀,天下武林誰不敬仰,難道讓它毀于一旦嗎?”“唉,你呀,回家去吧。

不是不讓你說嗎?你就別說了。到了時(shí)候,老僧必去,你就不要管了,銀子你拿走!巴鹾阋宦:”我?弟子我絕不要這不義之財(cái)!啊蹦阋欢ǖ媚米,走,走吧!袄虾蜕泻軋(jiān)決,王恒沒法子,只好把銀子收起來,行了禮,回家去了。

傻小子從里面出來說:“老和尚!崩虾蜕刑痤^來看了看于恒說:“于恒呀都聽見了嗎?”“聽見了!薄澳敲催@鐵善寺還去嗎?”“怎么能不去呀,我林兒哥哥跟老頭哥哥都在那兒,我怎么能不去嗎?”“你去就去吧,到時(shí)候老僧我也去!薄澳,那咱們在哪兒見面呢?”嘿,傻小子還真不客氣。老和尚說:“這兒離鐵善寺不遠(yuǎn)了,有個(gè)三兩天也就到了!眮喨婚L老讓法正拿出些散碎銀兩,交給了于恒道:“這些銀兩也足夠花的了。”法正把于恒送出了極樂禪林寺,對他說:“從這兒你往南走吧!薄昂冒,您回去吧!狈ㄕ蛣e之后,傻小子于恒就向南走下來了。反正餓了就找個(gè)飯館,買了饅頭牛肉吃飽了,喝足了,給了銀子就走;镉(jì)說:“您這銀子有富裕,我們找給您!彼f:“存著吧,晚上再說!钡酵砩嫌值搅艘粋(gè)地方,要酒、要肉。吃完了之后又給塊銀子。伙計(jì)說:“您這不夠!薄安粔?那剛才不是存著的嗎?”他拿人家飯館都當(dāng)聯(lián)號了。那怎么行啊?這幾個(gè)錢,很快就讓傻小子花完了,可距離鐵善寺還有幾十里地。傻小子于恒餓了,又一個(gè)錢都沒有了。猛英雄想:這怎么辦呀?他經(jīng)過一片山場,一陣風(fēng)刮了來,嚯!燉牛肉的香味。傻小子用鼻子一個(gè)勁兒地聞,心說:哎呀!真香呀,這是哪賣牛肉呢?他順著這香味,可就找起來,他穿過大片樹林,往西一瞧,南面是山,西面也是山,自己來的方向北面還是山,東西下里就這么一條大溝,從山上下來的很多條小路倒挺平的,因?yàn)樵谶@山溝里有一大片平地。傻小子一看,地上有一大片石頭,豎著接起來如同飯桌一樣,一溜一溜的,有這么三溜。他站住一看,西面有房子,北面還有窯洞,也有搭起來的房子、棚子。這肉味兒就是從這北面的幾間棚子中飄來的。噢,傻小子看見了,這是個(gè)廚房,廚房里有個(gè)高高的大鍋臺,鍋臺上鑲著一口大鐵鍋,這都是定做的,幾個(gè)人跳進(jìn)去洗澡都行。這一大鍋牛肉哇!這個(gè)鍋蓋上有個(gè)鐵鏈子通到一個(gè)滑車上,咔噔一拉,這鍋蓋就起來了,咔噔一放,這鍋蓋就蓋上了。地上有個(gè)臺兒,這大師傅站上去,也就是齊腰,炒菜做飯蒸饅頭都很方便。這時(shí),大師傅用長把大勺子正和弄這鍋呢。香噴噴、熱騰騰的香味就出來了。

旁邊還有鍋,一齊冒著熱氣,這是蒸得的饅頭,一屜摞著一屜,很高很高的,起碼也有幾百口子人吃飯呀!拿來了大碗,一摞一摞足有十幾摞。還有大個(gè)的筷子籠。再往旁邊有個(gè)柱子,柱子上有個(gè)鑷頭釘,鑷頭釘上掛著一面鑼。

那個(gè)大師傅也就三十多歲,腰間圍著白圍裙,很干凈。西面房站著一個(gè)人,三十來歲,刀條一張臉,穿著長衫,這可能是個(gè)小頭目,他跟大師傅說話:“靳師傅!贝髱煾荡饝(yīng):“哎,劉三頭兒。”“我看這時(shí)光可差不離兒了,如果這肉要是燉好了,咱們就敲鑼,讓兄弟們都回來吃飯吧。今天是大初二,讓兄弟們回來吃犒勞哇!边@位大師傅姓靳,叫靳國!班,好的。那您就敲鑼吧!薄鞍,謝謝靳師傅!”鑼聲一響,從山上四面八方的小道上下來了不少的人,都奔這山場來了,敢情今天是九月初二,人家這位劉三爺敲完鑼,在這兒一站就不管事了。眾工友來了之后,都忙著洗臉、漱口。然后每人拿著一個(gè)大空碗,拿著筷子,伸手掐起四五個(gè)饅頭,站在鍋臺前說上一句:“靳師傅,給我來碗肉!币f這牛肉給的不少,可靳師傅的大勺盛兩勺才能把這大瓷碗盛滿?磥碛幸(guī)矩,每人一碗肉,饅頭管夠。就看這些人在長條石頭桌上,兩邊的石頭墩上,愛坐哪兒坐哪,坐下就吃,一人一碗。傻小子在一旁看著,心想:這伙人是干什么的?為什么要舍肉呢?也可能是誰家賣的,賣的怎么又沒人給錢呀?傻小子琢磨了半天,最后決定了,一定是施舍的。我也去,也來一碗肉吃。傻小子于恒確實(shí)也是餓了,凈往好處想。

原來這地方叫懶龍溝,這有一片場,開出窯來做灰,有三百多伙計(jì)。每到初二、十六吃犒勞,也就是吃燉牛肉,平時(shí)吃不上,那么這筆錢打哪兒來呀?三百多號工人,大家伙均攤,拿出這筆錢吃犒勞。傻小子于恒湊合湊合過去了,人家拿筷子,他也拿筷子,人家拿饅頭,他也掐五六個(gè)饅頭,人家拿碗,他也拿了個(gè)大碗,低著腦袋排在那里,排到他那兒了,他說:“給我來一碗!”靳師傅看了看于恒說:“哎,你是哪位頭兒介紹來的?668我怎么看著眼生呀?”跟著又自言自語地說:“得啦,人家干了半天了,盛就盛吧!苯鶐煾狄步o他盛了兩勺。其實(shí)給他盛的跟別人一樣,傻小子還嫌少,說:“你再給我來兩塊,您看那兩塊多好!苯鶐煾嫡f:“去、去、去,你這人是怎么了?你看有爭的嗎?這是哪位介紹來的?怎么還爭吃爭喝!全一樣,一視同仁。去!吃去,吃去!比思叶家贿叧,一邊說,傻小子怕人家看出自己來,他到東邊沒人的地方坐下,擺上碗,自己拿著筷子夾著肉吃。

哎喲,這香啊!這碗里還有一塊脆骨,擱在嘴里,咯吱咯吱這兒一嚼,喝!

這美。他眨眼之間就把牛肉都吃完了,再一看,喲,我還沒吃饅頭呢!怎么辦?他把筷子放下,拿起饅頭來擦這碗里的湯兒。嘿!這點(diǎn)蘸湯的饅頭噴兒香,把碗的里口、外口擦的特別干凈,跟沒使過的碗一樣。心說:我再去蒙一回,再讓他給我來一碗。傻小子這正琢磨呢,來了一位二哥,正把一碗肉放在于恒的眼前頭,自言自語:“喲,我凈想端肉了,忘了拿饅頭了!庇诤愕皖^吃不理他,旁邊有一位也不理他,他說完了站起來又拿饅頭去了。傻小子這回可機(jī)靈,絕不能拉空啊!趕緊把他的肉碗端過來。把自己的空碗往他那邊一推,喝,滿滿一大碗肉又吃上了。偷來的肉一樣香啊!這位二哥拿著饅頭回來了。他這么一看:“哎,我那碗肉哪兒去了?哪位跟我鬧著玩呀?

弄個(gè)空碗放在我這兒!八麤_著于恒喊,于恒不理他,還低頭說:”自己吃自己的,誰也不能給誰。“旁邊那位搭茬了:”你瞎喊什么?“”不,我去拿饅頭,就這會兒工夫,肉哪去了?“人家旁邊這位工友不樂意呀:”這兒就是我跟他,我沒看見你拿著肉來,也許是拿著空碗呢?你問他,看他瞧見沒有?“說著用手指于恒。傻小子也會說話:”你沒端肉來,你跟我們瞎喊什么?“這位二哥想了想說:”我端來了,沒錯兒呀!“”那你喊吧,跟這空碗叫喊吧!皼]法子,他只好端著空碗又去找靳師傅:”我還沒吃肉,您給我來一碗!敖鶐煾悼戳丝此f:”你不是剛盛過去的嗎?怎么這么一會就又來了?你別蒙我呀。“這位二哥汗都急下來了:”不是,不是,靳師傅,我也記得您給我盛了,可是您看這碗連個(gè)油星都沒有呀!是個(gè)新碗,再說我也不能吃這么快呀!我剛端走就能吃完嗎?“靳師傅一想,可也是呀。就問:”那你說這肉哪去了?“”您根本就沒給我盛啊。您看我這嘴上有油嗎?“

靳師傅一看,確實(shí)沒有。這位二哥說:“您再給我來碗吧。”靳師傅說:“唉!

沒轍,你這是特殊情況,再給你盛一碗!斑@位二哥說:”謝謝,這還差不離兒!暗冗@位回來坐下,于恒也吃完了。幾個(gè)饅頭下去了,兩碗肉也下去了,肚子里連底還沒墊上呢,他端著空碗,也遛遛達(dá)達(dá)過來了。于恒個(gè)兒高,別人要向上遞碗,傻小子不用,他把碗一放:”給我來一碗“靳師傅一看,雖然他是半生臉兒,可是靳師傅認(rèn)得,剛才他把肉盛走了。說:”你不是盛走了嗎?“”我吃完了。“”吃完了?誰讓你吃那么快呢?饅頭管夠,肉還能管夠嗎?得了,那邊有個(gè)咸菜盆,你去盛點(diǎn)兒就著吃,湊合吧,下午還得干活呢!“”那,那咸菜沒有肉好吃!敖鶐煾狄矘妨:”多新鮮呀,誰讓你嘴急呢?光吃肉不吃饅頭,別說一碗了,兩碗也不夠呀。“”我就是吃了兩碗呀!啊蹦悄闶浅哉l的?“”這是什么話呀?我吃的我的!啊蹦悄愀陕镞來要?“”你干嘛還給他盛呀?他剛才有一碗肉,你干嘛還給他又盛一碗?“嘿!瞧呀,人家可挑眼了。”這是哪個(gè)頭兒介紹來的?你,你從哪來的?“其實(shí)靳師傅以為傻小子是哪個(gè)頭兒介紹來的。他一問,傻小子倒說實(shí)話了:”我從那邊來的!坝檬忠恢副鄙健!蹦銖哪沁厑淼?“合算你不是我們山場的人?”猛英雄一搖頭:“什么山場的,我是走道路過這里,你這舍肉,我不是就到這兒吃來了嗎!薄昂,你這大個(gè)兒可以呀!你這大眼兒賊,跑到我們這兒蒙肉吃來了啊!”那靳師傅的脾氣很急,他拿起鐵勺,照著傻小子的頭頂掄起勺子,啪的一聲就打了過去。說真的,傻小子吃了人家兩碗肉、幾個(gè)大饅頭,打一下就打一下吧?缮敌∽舆不干,他說:“你打人,太沒禮貌,這像話嗎?”他往左一躲,用手一抓,傻小子個(gè)大,他把靳師傅從鍋臺里面拉出來!芭尽钡囊幌戮徒o扔到肉鍋里去了,這肉鍋里油花四濺。“哎喲,燙死我了!”牛肉濺出來了,傻小子撿著就吃。劉三爺看見就喊:“嘿,靳師傅,你可犯了地名了!边@位靳師傅叫靳國!澳@回不叫靳國,叫進(jìn)鍋了。”好幾個(gè)人都幫助架,也架不上來。劉三爺在一旁喊:“哪兒來的野種?跑到這兒來蒙肉吃還不算,還把我們大師傅扔到鍋里!哥兒們、兄弟們打他!”有個(gè)叫王二楞的小伙子,嗖地一下子就嘣起來了,他長的壯實(shí),個(gè)兒也不比于恒差!昂!你這小子竟敢到懶龍溝來蒙飯吃,我王二爺饒不了你!蓖醵闵焓志腿サ鹩诤愕耐笞。于恒一躲說:“干什么?

吃你點(diǎn)肉,是賞你臉呢。你伸手就打人,你是哪兒哄來的?“于恒用右手往王二楞的肚子上一捅,也奔肉鍋來了。壞了!那幾個(gè)年輕人好容易把靳師傅從鍋里撈出來,剛撈到鍋臺邊兒,”哎喲!哎喲!“這王二楞又砸下來了,剛好把靳師傅又給砸鍋里去了。劉三爺大喊:”哥兒們!兄弟們!給我上!“

呼啦啦一下子上來了十幾個(gè)年輕人,個(gè)個(gè)都是上山打窯的主兒,身強(qiáng)力壯。

“打呀!”十幾個(gè)往上這么一圍。于恒這雌雄眼一瞪,來了一招叫“虎抱龍”,又猛又狠,這是金鋼八式掌里的招數(shù)。劉三喊上了:“好哇,這小子受過高人指點(diǎn)!敝灰娪诤忝鸵晦D(zhuǎn)身,掄起就打,抬腳就踢,這些工友可吃虧了!

你起來,他躺下,他躺下,你起來,劈里撲楞,十幾個(gè)不行,二十幾個(gè);二十個(gè)不行,三十幾個(gè);上來就是一倒一大片,一個(gè)個(gè)烏眼青,捂著腮幫子的,揉腿的,什么姿勢都有。大伙兒議論說:“這大眼兒賊厲害呀!眲⑷隣斶真有招:“大家不要靠近他,預(yù)備石頭子兒崩他!”這山場上,到處都有石頭哇,大塊小塊都有。果然大伙兒呼啦啦都撤出來了,把傻小子閃在當(dāng)中。

這些人貓腰撿石頭就崩,砰噔乒乓一陣亂砍,石頭塊砸在他腦袋上、身上。

“喝!這是干什么呢?給我解癢癢呀?”他一點(diǎn)兒不在乎。本來就一只眼,他就把那只眼也一瞇,愛往哪兒咂,就往哪兒砸。大家手底下不閑著,砰噔乒乓,如急風(fēng)似驟雨一陣亂砸,人家一人一只手扔一塊就好幾百塊呀,這樣打來打去就把傻小子打倒在地上了。傻小子心說:來吧,打吧。像這種山場弄死個(gè)人,很不算什么。石頭子都快把傻小子埋起來了,成了石頭堆了。傻小子兩碗肉五個(gè)饅頭下去,用這石頭子一崩倒崩舒服了,好像睡著了,他閉著眼睛。劉三爺說:“別打了,別把他崩死了!”大家都不打了,在四下瞧著。劉三爺說:“我過去看看!眲⑷隣斢檬职抢抢,傻小子的臉露出來了,劉三爺心里想:許把他砸死了吧?他怎么不言語呢?劉三爺?shù)挠沂滞掳皖W一擱,想試試他的鼻子還有沒有氣。劉三爺?shù)氖謩偟缴敌∽拥淖爝厓?傻小子閉著眼,迷迷糊糊想起了剛才吃的那塊脆骨來,擱在嘴里,咔嘣咔嘣,嘿!那個(gè)香呀。他琢磨著香,就把嘴張開了,劉三爺正把手伸到傻小子的嘴里,傻小子想:怎么想脆骨,這脆骨就來了?傻小子咔喳一下,“哎喲!”

把劉三爺?shù)氖种割^咬下兩個(gè)半截來。劉三爺托著右手:“啊呀!”臉也白了,汗也出來了,好幾個(gè)人把他架一邊去了。猛英雄起來,往四下一瞧,喝!他的腳底下可凈是石頭,是人家崩來的。他貓腰撿起一塊兒石頭:“好哇,這回瞧我的吧!”他撿起石子往四外崩,劈里叭啦又是一陣,崩的大伙兒叫苦連天。劉三爺叫著:“快!快架著我去找掌柜的!”好幾個(gè)人架著他一直往西去。

山根底下有兩座大窯洞,也安上了門窗,陽光充足,挺亮堂的。窯洞是冬暖夏涼。這里有兩位掌柜,是親兄弟倆。這時(shí),二位正在窯洞里喝茶呢,他們準(zhǔn)備等外面的兄弟們吃的不大離兒時(shí)也要吃飯了。這時(shí)劉三爺被人架著進(jìn)來了:“二位頭,疼死我了!”“喲,劉三爺怎么回事?”“您要問,是如此這般,這么……這小子到這兒來蒙飯吃,還要打架。我以為他被打死了,把手伸到他嘴里,他一下子把我的手指頭咬下來兩半根兒,這人來攪咱們懶龍溝的山場!”“啊!真大膽!竟敢到懶龍溝來攪鬧,哼,豈有此理!來人哪,先給劉三爺?shù)氖稚宵c(diǎn)藥!闭f著一伸手到木架上拿下兩口刀,兄弟倆每人一口,往身上一背。這兒有人給劉三爺上好藥,哥兒倆可就出來了。

眨眼之間到了山場!皠e打了!什么人敢到我懶龍溝攪鬧?”這時(shí)大家讓傻小子于恒給崩的四下逃竄,有好些流血的!皟晌活^兒您來了,這小子太兇了!鄙敌∽佑诤阏f:“不讓我崩,我就不崩了,肉可得給我留著!”

猛英雄往這兒一站,身上的衣服都給崩碎了,特粗特壯,銅鑄金剛,鐵打羅漢一般啊!兩個(gè)頭兒過來了。于恒一看,這兩個(gè)頭也都在三十多歲,哥兒倆長的差不離。濃眉大眼,鼻直口正,一對元寶耳,青胡子茬,一條大辮子,穿藍(lán)大褂,腰里煞著搭巴,每個(gè)人都拿著一口刀,晃晃悠悠走了過來問:“你是什么人?攪我懶龍溝,分明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口邊拔毛!鄙敌∽游娑亲右坏裳,心想:這二人怎么瞧著怪眼熟的呀?傻小子用手一指前面這位道:“你,你不是小五嗎?”跟著又一指后面的那位說:“你不是小六嗎?”

這二位一愣,上下一打量于恒,恍然大悟:“哎呀!您是牛兒哥哥!碑(dāng)啷啷,這兩人把刀扔下,進(jìn)身磕頭:“牛兒哥哥,您好啊!十多年不見了。”

傻小子伸手把他們攙了起來說道:“五哇、六哇,原來是你們兩個(gè),真是千里他鄉(xiāng)遇故交呀!备仪樯敌∽邮腔窗哺娜,跑到云南這兒碰到親戚了。

這個(gè)五兒叫杜勇,這個(gè)六兒叫杜猛,他們是親哥兒倆呀!他們的母親就是牛兒小子于恒的姑姑。不過于恒的父母沒有了,杜勇、杜猛父母也沒有了,但他們杜家的家業(yè)可比于恒他們家富裕得多。哥兒倆也是淮安府漂母河于家莊的人,哥兒倆憑自己過日子,過得也不錯,于恒吃窮了,經(jīng)常到表弟家去吃飯,所以哥兒仨的感情特別好。杜勇和杜猛也從小愛練武功,而且功夫還不錯。他們家有個(gè)街坊姓王,名字叫王仁,外號叫王老實(shí)。他為什么叫王老實(shí)呀?他是指賣豆腐種地吃飯。他家東口有那么十幾畝地,這個(gè)地呀,挨著于家莊的首戶大財(cái)主,姓張叫張有義。張有義有個(gè)兒子在淮安府當(dāng)紅筆師爺。

這一來,張有義仗著官府的勢力,仗著他兒子的勢力,無惡不作,欺男霸女,魚肉百姓。說真的,于家莊的黎民百姓沒有不恨這個(gè)張有義的。王老實(shí)的地挨著張有義,張有義瞪著眼就霸占了王老實(shí)兩畝地,人家硬把界石移過去了,王老實(shí)敢怒不敢言。得了,忍了吧!王老實(shí)能忍,本村的人誰都知道,可誰聽見這事,誰都生氣,尤其是杜勇、杜猛都是十幾歲,又會兩下子,就找王老實(shí)去了。哥兒倆說:“王仁哥,你怎么讓張有義這么欺負(fù)你呀?”王老實(shí)長嘆一口氣,眼含痛淚,細(xì)說一遍。杜家弟兄聞此言,氣沖斗牛,怒生肝膽,欲與張有義論爭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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