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慈父心三次饒林寶 豺狼子毒鏢打恩師

上回書說到:神鏢手袁泰引狼入室,恩收林寶,請醫(yī)生調(diào)治他的疾病。

足有半年的工夫,林寶病體痊愈。人家袁家父女對他照顧得又好,吃得又合口味,使這孩子很快恢復(fù)了正常發(fā)育。林寶長得十分俊美,跟秀英姑娘青梅竹馬,整日相隨,盡情玩耍,他比姑娘大一歲。這天,老鏢師袁泰非常高興:“林寶呀,你愿意學(xué)武嘛?”“孩兒當(dāng)然愿學(xué),可是誰教我呀?”“嘿嘿,老夫就會武藝,你在我家這段時間,我看你還不錯。得啦,我收你做個徒弟吧。”林寶非常高興,急忙趴地下磕頭。

打這天起,袁泰給孩子盤腰窩腿站架子,慢慢地又教他打拳、軍刃。光陰茬苒,日月如流,轉(zhuǎn)眼間就是十年。林寶十八歲,小伙兒長得很體面,又有一身的好武藝,眾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兒叫“白玉人。”

姑娘也十七了,出落得跟水蔥似的,也有一身的好本事。但是袁泰把自己拿手的刀和鏢都教給了林室。老頭滿意地對林寶說:“再過二年哪,我就把閨女給你。將來生兒育女,就繼林袁兩家的香火�！本驮谶@個時候,發(fā)生了一件事兒。林寶跟本城的一些壞人勾搭在一塊兒,黑天白日背著師父耍錢。

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對賭博沒有經(jīng)驗,非輸不可呀!輸了有幾百兩銀子。這件事叫章成錦知道了,馬上找了袁泰:“哥哥,我聽說林寶這孩子在外頭身染下流不學(xué)好,功夫雖然不錯,但他凈上賭場兒賭錢去呀,不是押寶就是推牌九,您這日月房子地跟著動啊!您應(yīng)當(dāng)好好兒地教育教育他�！崩项^兒想了想說,“是得教育。”

有一天吃完飯,袁泰知道林寶上賭局去了,老頭兒也跟著去了。進(jìn)屋叫道:“林寶哇!”林寶臉色兒都嚇白了,街坊鄰居都認(rèn)得袁泰�！鞍�喲喝,老鏢師。”有叫大爺?shù)?有叫叔叔的,有叫爺爺?shù)�。袁泰對這些人可說了:“諸位跟我這孩子不錯,應(yīng)當(dāng)把我孩子引入正途。耍錢,不是個行當(dāng)吧?莊稼人土里求財,靠天吃飯,掙幾個錢不容易,難道說就這么一、二、三、四、五門兒賭,把一年辛辛苦苦掙的倆錢兒都輸光嗎?嗨嗨,眾位,大家喜歡,我袁泰管不了,只希望眾位爺兒們今后別跟我的孩子一塊兒來�！崩项^接著又問林寶:“你都短誰錢哪?”林寶說短誰短誰,輕輕一攏,二百三十多兩。

“好吧,都跟師父家里拿錢去。”老頭兒到家里把銀子拿齊了,短誰給誰。

打發(fā)走了眾人,這才說:“寶兒啊,你在這兒十幾年,功夫也很不錯了。我又沒仨沒倆,秀英是個女的,將來支應(yīng)我這門戶,需要你啊!沒想到你身染下流不學(xué)好,這可不得了!我希望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今后不再耍了�！�

“您放心吧,師父!我不耍啦�！绷謱毢孟褚灰а烙涀×�,可沒多少日子,故態(tài)復(fù)萌。他跑到寶局,又輸了不少的錢。

袁泰知道了,又來了一問,短誰的、短誰的一說,又是一百八十多兩銀子,拿來還了大家伙兒。“我再說一遍,眾位今后不要跟我孩子再耍錢了�！�

把林寶領(lǐng)家來,又規(guī)勸一番。不料想第三次他又耍上啦!老頭兒可就急了眼,到寶局堵上了�！傲謱�,你怎么屢教不改啊?”老人家就給了他一個嘴巴:“你不爭氣呀!”說完了,轉(zhuǎn)身形回家了。林寶一想:你姓袁我姓林,不錯,你教我能耐,可當(dāng)著這么多的人,你給我一個嘴巴,嘿!姓袁的,你太難為人了!

有一次,老頭兒出去了,家里就剩下林寶跟秀英。林寶對秀英說:“妹妹,你看見沒有?老爺子前些日子打我,我不往心里去,我的命是老爺子救的,我這身能耐是跟老爺子學(xué)的,飲水思源。再說老爺子也有話,再過一年半載的,給咱們兩人一辦事,將來生兒育女……”剛說到這兒,秀英把臉沉下來了:“你說這個干什么呢?讓我嫁給你,告訴你,絕不可能!”“喲,妹妹,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說你不樂意嗎?咱們倆一塊兒,耳鬢廝磨十年了,我林寶是怎么回事兒你也知道……”說著,他就要動手動腳。正在這時候,老頭兒袁泰進(jìn)院了:“秀英啊!”“哎,爹爹�！眹樀昧謱氁欢哙�,抓個茬兒出去了。姑娘見著老頭兒,眼淚下來了:“爹呀,今后您少出去,我瞧他可有點兒行為不正啊!”袁泰自信地對女兒說:“我看了他十年啦,不會看錯,這個你只管放心�！薄暗�呀,您應(yīng)當(dāng)聽我的,您要不聽我的,將來就要得苦果子啦!”“沒什么得苦果子的,諒他也不敢!”

當(dāng)天晚上,老頭兒來到前院,見林寶在屋里坐著呢。便道:“孩子,從你八歲進(jìn)我的門,師父沒拿你當(dāng)過外人哪。你在我家一晃十年了,老夫我待你不錯,原先我說過,我死以后讓你掌管我的門戶,把你妹妹許配給你,誰想你不成才。我看呀,如果你真不成才,原先的話就作為罷論。你翅膀也硬了,謀個衣食也不成問題,有你這身能耐也能吃飯,你走吧。”林寶“撲嗵”

一下就跪下了:“師父,您別價,這是我在您跟前撒嬌哪。您說耍錢的事,原先我也不干,他們非拉我去,現(xiàn)在孩子知錯了�！薄班�,要是這樣嘛,還不錯�！钡�老頭從現(xiàn)在起對林寶的一切就有所監(jiān)視,銀錢上也有所控制。誰知這林寶花錢一緊,覺得有點為難了,凡是袁泰好的、厚的,他都暗中借了錢,最后還跟章成錦借了五十兩銀子。一晃日子不少了,他說還是還不了,章成錦就找來了,說:“哥哥,林寶背著您在外面跟我借錢,您知道嗎?”

“啊!我不知道啊,他有什么花銷?”“他在外面借了有幾百兩銀子,都隨手花掉了。您這么小的日子可不夠花呀!看來我把這孩子介紹給您是我的錯兒�！薄安�,不能這么說。這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一是這個孩子他自甘墮落;二是愚兄我教育不嚴(yán)�！备鐑簜z說了會兒話,章成錦就走了。

林寶借了許多銀子,干什么去了?原來,在西門外八里地有個小尼姑庵,這個庵叫“篩月庵”。老姑子吃齋念佛,只管念她的經(jīng)。她收了個徒弟叫鳳清,這個小姑子是個不守清規(guī)的女人,勾引了林寶,為了讓林寶來去方便,就暗示林寶把老姑子給殺了。果然,老姑子一死,她自己就當(dāng)了篩月庵的住持。

這天晚傍晌,林室回來了。吃完了飯,袁泰也真沉得住氣,說道:“林寶啊,這些日子師父也沒問問你,你手頭緊不緊?由于上兩次你在賭局輸了錢,師父我責(zé)備了你,細(xì)想起來,老夫我偌大的年紀(jì),只有你這么一個頂門立戶的男子漢,這不是多管嗎?你手頭緊嗎?”“師父,這些日子,手頭……”

“說實話,緊不緊?”“不夠花的�！薄澳愣几�誰借錢了?”剛說到這兒,林寶“撲嗵”跪下了,“師父,我對不起您,沒想到我又給您捅了不少漏子。

我花錢跟流水似地慣了,就忘了師父的錢也來得不易。我跟您的親戚朋友借了不少錢,人家都看得起我,我可還不起人家�！啊焙俸�,不要緊,借了多少錢?“草草地拿筆這么一算,三百兩左右。袁泰不露聲色地道:”孩子,錢,咱們該知道來得不易。老夫我這么大年紀(jì),打你八歲把你領(lǐng)到這兒,教給你文武兩科技藝,雖不指望讓你三十年后望子敬父,但我也希望你有謀一席之地,早晚有碗飯吃,不至于凍餓而死。沒想到孩子你沾染下流,越來越壞,親戚朋友能隨便借錢嗎?我希望你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明天,咱父子倆還帳去�！�

第二天一早起來,老頭子拿著銀子,跟著林寶還帳去了。到哪個朋友那兒,都抱歉賠禮,把銀子還給人家。林寶表面上服從,實際上他心里暗暗咬牙,袁泰呀袁泰,你這么大年紀(jì),行將入木,難道說你忘了死嗎?將來你這家產(chǎn)是我小太爺林寶的!你的閨女是我的,難道你忘了嗎?小太爺花你倆錢你還有點不樂意!林寶暗暗記恨在心。時隔數(shù)日,一天吃完早飯,老頭到城北訪朋友去了。林寶見袁泰走了,內(nèi)宅只剩下袁秀英。林寶轉(zhuǎn)身往后走,越過屏風(fēng)門,直奔北上房,挑簾櫳進(jìn)來一看,姑娘正暗自悲泣呢。秀英想:林寶這個男人不是個好東西,雖說爹爹把他欠的銀子都給還了,可他還經(jīng)常招搖在家里,既然如此,爹您怎么能撇下女兒一個人在家里呀?姑娘正想著呢,見林寶進(jìn)來了,紅臉地道:“師哥,老爺子出門了,你怎么不在外面應(yīng)著門戶,到內(nèi)宅來干什么呢?”“妹妹,你這兒干什么呢?”說著,樂呵呵地就偎上來了:“嘿嘿,妹妹,你明兒給我做雙襪子吧。上次我跟你說過,老爺子把你的終身大事許配給我了。我看妹妹咱們倆真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你跟老爺子說說,擇個日子,咱們倆辦了婚事就得了�！斑@時,林寶雙手一摟,就把秀英抱起來了。姑娘心里怦怦直跳,氣生兩肋,用手指點:”林寶,你這人面獸心的壞東西!我爹爹待你像親生兒一樣,你忘恩負(fù)義!你給我出去!“姑娘正言厲色地罵他,林寶反而樂嘻嘻地道:”妹妹你罵我,可我疼你,不往心里去。妹妹,這會兒正是個好空兒,你就跟我……“說著,就把秀英抱在床上糟踏了。

猛然間,院子中有人說話:“姑娘,你師哥上哪兒去了?”這一下差一點兒沒把林寶給嚇?biāo)?正是神鏢手袁泰回來了。原來城北仁義屯,有個武術(shù)家跟老頭子是過命的朋友,此人姓任名元,江湖人稱“清風(fēng)羽士”。任元不僅是內(nèi)外兩家功夫好,而且人品也好,學(xué)問也好,并且他使一對亮銀鏈子镢,功夫玄妙。老頭是訪他去了,想把自己的事兒跟任老義士提提,出了城門一琢磨:哎呀,袁泰呀,你這么大年紀(jì)老糊涂啦,林寶已經(jīng)不是個好東西了,你怎么還給他時間呢?萬一姑娘受了他的什么侮辱,十七十八的姑娘,你讓她是死呀還是活呀?想著就回來了。過后院一喊,林寶出來,“噔噔”地往前面跑,袁泰來到房中一看姑娘落淚如雨。問:“孩子,你怎么了?”姑娘只是哭。出了這種事情,姑娘怎么能啟齒呢。老頭問急了,道:“孩子,你怎么就不說呀?”“您還讓我說什么?我這么大的姑娘受了他的侮辱,難道說我還能活著嗎?爹呀……”神鏢手袁泰明白了,不由地怒從膽邊升起:“林寶,小畜生,我待你這么好,你怎能恩將仇報呀!”袁泰轉(zhuǎn)身來到前廳,挑簾櫳進(jìn)來。林寶心懷鬼胎,見老人家臉色鐵青,林寶明白了。袁泰破口大罵:“你這個衣冠禽獸,形同梟獍的畜生!我們父女待你不錯,想不到,你卻恩將仇報,你這個惡賊!”說道,一拳打?qū)⑦^去,林寶卻“噌”地把鏢掏出來,一抖腕子,照袁泰投過去�！芭椤钡匾荤S,正打在老袁泰的哽嗓咽喉上,“啊!”

一聲慘叫,老英雄一晃身,“撲嗵”一聲倒地身亡了。姑娘正從后院趕來,眼珠子都紅了,忙操起一把刀:“林寶哇,想不到你恩將仇報,一鏢將我爹爹致死!我跟你拼了!”蹦過來就給了林寶一刀。林寶往旁一閃,拿刀一擋:“丫頭,你還要跟我動手嗎?乖乖地俯首貼耳嫁給我,咱們就說老頭得病死了。不然的話,你還跑得出你家小太爺林寶的手心嗎?”姑娘蛾眉倒豎,杏眼圓睜:“林寶,我功夫不如你,我只有到陰曹地府去告你�！闭f完一掉臉,往臺階上頭朝下“叭嚓”一聲,只見腦漿迸裂,萬朵桃花開,大姑娘碰階而死。

鏢打恩師,逼死師妹,林寶一想,我快走吧。他從老頭銀柜里拿了不少銀子,放在包袱里,斜插一背,把刀帶好,飛身形上房就跑了。沒想到清風(fēng)羽士任元來了,他將近六十,花白的頭發(fā),花白的胡須。功夫好,沒帶兵器,就帶了點錢,打家里出來,溜溜達(dá)達(dá)直奔會稽城。順北關(guān)進(jìn)北門,就來到了袁家門口,輕輕地一叫門:“唔呀,林寶,我說開門哪!”叫了好幾聲,也沒人言語。任元一想:這是怎么回事?“老哥哥你把門開開,秀英姑娘,你把門開開!”喊干了嗓子,沒人言語。任元就奔后墻去了,看了看四外無人,一拔腰就上了墻,心說:他們家不能沒人吧,老哥哥不在家,林寶不在家,還有侄女袁秀英呢。這是怎么回事呢?等老人下來一瞧,可把任元給嚇壞了,袁泰哽嗓咽喉上還插著一只鏢。任元自語道:“這個賊人棄兇逃跑,真乃可恨!這是哪一個干的?我不能在這兒呆著,得快把地方找來�！�

北門里的地方姓韓,叫韓高生。時間不大,把韓高生給找來了�！鞍�,任老義士爺,您有什么事?”街坊鄰居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嬸子大娘,有搖頭的,有掉淚的,有看著姑娘素常一往挺不錯的,怎么死了呢?任元道:“唔呀,韓高生啊,現(xiàn)在我看沒別的辦法,我們都在這兒等著,你趕緊去報案吧。”韓高生看了看這兩具尸體,就直奔會稽城的縣衙門去了。

會稽城的縣太爺姓鄭,叫鄭文秉。鄭大老爺二十五歲登科,二十八歲登甲,科甲出身,榜下用的知縣。鄭太爺兩袖清風(fēng),愛民如子。韓高生來到衙門口,門口這兒站著好幾位官人�！皢�,韓爺,韓爺!”“眾位辛苦,今是哪位值班呢?”“今兒是王忠王班頭�！表n高生一進(jìn)來,值日班頭王爺站起來了:“韓高生,你怎么這么閑在,有什么進(jìn)財?shù)馁I賣找我呀?”“有進(jìn)財?shù)馁I賣我早找您來了,我這些日子手頭緊著呢,沒有進(jìn)財?shù)穆�。”“那你今天來干什�?”“今天我來報一案�！薄澳銏笫裁窗�?”“王頭,咱們北門里出了兩條人命�！表n高生如此這般,從頭到尾講了一遍,王忠和幾位官役臉都嚇白了。王忠王班頭轉(zhuǎn)身往里走,剛到二門這兒,打里面跑出個書童:“哎喲,王班頭,有事嗎?”“請問大老爺現(xiàn)在是在內(nèi)宅呢還是在書房呢?”

“大老爺正在書房喝茶呢�！蓖踔襾淼綍�房門前站住,等里面?zhèn)髟��！斑M(jìn)來!”

王忠挑簾櫳進(jìn)屋道:“下役王忠請大老爺安。據(jù)北城的地方韓高生前來報案:神鏢手袁泰是咱們縣里頭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父女兩人,不知道怎么的被人害死了,兇犯已逃走,地方上發(fā)現(xiàn)后前來報案。”鄭大老爺聽了一愣,一捋頜下墨髯:“想不到在我的治下出人命案了,老袁泰我可知道啊。人家老義士神鏢手袁泰住在咱們會稽城,咱們這兒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你馬上讓韓高生回去,準(zhǔn)備驗尸場,搭起棚來。傳我的話,讓衙役們準(zhǔn)備大轎,馬上帶著書辦、招房、仵作等前去驗尸�！编嵈罄蠣斱s緊更換官服,頭上戴著紅纓帽,身穿七品四方補(bǔ)服,腰系涼帶,青中衣,五分底的官靴。準(zhǔn)備就緒,大家一齊往外走。韓高生已經(jīng)回去了,王忠侍候著大老爺上了轎,有四衙陪著,帶著三班人役,大班頭陳虎跟著,一同來到北門里袁泰家的門口。

大老爺下了轎往里走,尸場上早已草草搭起了一個大棚,正當(dāng)中的虎坐門樓,就作為大老爺臨時辦公的地方。大老爺秉公一坐:“來呀,帶地方。”

韓高生趕緊來到切近:“地方韓高生請老爺安�！薄绊n高生,起來講話�！�

韓高生拿袁泰的死尸作為證據(jù),如此這般一說。最后,任元跪秉道:“我想為兄長報仇,為太爺完結(jié)此案,請?zhí)珷斶@里出票下來,我要做這義務(wù)班頭。”

縣太爺?shù)?“任元,果然你生就俠義之性,補(bǔ)國家王法之不足。很好,很好!

將來事成之后,本縣一定重金嘉獎。仵作何在?“”在�！啊瘪R上驗尸!“

書辦趕緊把尸格準(zhǔn)備好了,仵作相驗,書辦填尸格。先驗袁泰,把鏢取下來,鏢上還有字。再驗姑娘,驗了驗,姑娘的身上沒有什么傷,就是腦門子塌陷了,因為這是在臺階上撞死的。老頭子是一鏢給打死的,別處也沒什么傷。

一樣一樣填好了,這才交給太爺過目。太爺看完后,發(fā)現(xiàn)這鏢上寫著:白玉人林寶�！叭卧�,這白玉人林寶你可認(rèn)識?”“噢!太爺,您怎么問起林寶來啦?”“因為這鏢上的字是白玉人林寶�！薄斑硌�!”任元可急了眼了:“啊,太爺,這個混帳王八羔子。他本是本地林儒生夫婦之子。林儒生夫婦染上時疫而死,剩下一個八歲的孩子在街上要飯,又長了一身膿皰疥,眼看著他病餓而死。我的哥哥袁泰把小冤家?guī)Щ丶抑?治好了傷養(yǎng)好了病,又教他一身武藝,收作自己的徒弟。沒想到屈指算來已經(jīng)十一年,小冤家他忘恩負(fù)義,鏢打恩師,逼死師妹,并且棄兇逃跑,實屬可惡。太爺,準(zhǔn)是這個混帳王八羔子!”這時,鄉(xiāng)親們才知道這是林寶干的,各個都恨得咬牙切齒。

縣太爺命道:“你馬上和鄉(xiāng)親們一起,埋葬父女倆,會同韓高生,共辦此事。

然后到公衙里領(lǐng)一份海捕公文。“”好,太爺,草民聽命了�！翱h太爺擺手,帶著三班回轉(zhuǎn)衙門,他立即寫了一份海捕公文,可以越境,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算。蓋上大印之后,交給任元,又從自己的腰包里拿出二十兩文銀:”本人欽佩你的行為,這作為嘉獎當(dāng)路費,以捉拿賊人白玉人林寶,讓他歸案�！�

“謝過大老爺。”任元把公文及錢都帶好了,打官衙里出來。任元先圍著這會稽城訪了幾天。

老義士琢磨,他殺了人了,也知道老百姓都恨他,他還在城里嗎?既然有海捕公文,我不如到外地去訪。這樣,任元回到家中安置了一下,稟明了老母親,老太太也樂意。任元把鏈子镢帶好,銀兩路費打在小包里,把海捕公文帶好了,越境捕盜,可就從浙江往北來了。過了長江,來到蘇杭三江地面,再往北走,來到徐州銅山,來到山東又到了北六省。走臨清,奔德州,走河間,奔霸州,最后往北京來了。

來到北京城,住到關(guān)廂一個店中,每天查尋,萬一在北京城把林寶拿住,也未可知。今天,任老義士爺來到了前門,看到前面圍了一大圈子人,進(jìn)來這么一瞧:前面有一個檳榔鋪,看見一個穿黃格紗袍捻檳榔的。任老義士爺心說:只不過是一種鷹爪力,在眾人面前嘩眾取寵。你把人家的檳榔都給捻碎了不說,也耽誤人家的生意,影響人家營業(yè)。任老義士爺這才過去捻那人的黃格紗袍。

這個捻檳榔的也是會稽城人氏,住南門外四十里地。那兒有個小村叫隱賢村。此人復(fù)姓歐陽,單字名君,江湖人稱神龍手歐陽君。掌中一對亮銀鏈子鈸,內(nèi)外兩家功夫具臻絕頂。他跟任元誰都知道誰,但是誰都沒訪過誰,這叫對兵不斗。武林當(dāng)中,在他們之前有一位老前輩叫小方朔歐陽德,這個歐陽君就是歐陽德的后代。這天,吃完早飯以后,底下人進(jìn)來對歐陽君說:“老員外爺,您的表兄章成錦章老先生來了�！备鐑簜z見過面,行過禮坐下了�！斑硌�,老哥哥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嗎?”章成錦唉聲嘆氣:“表弟呀,我有一件對不起人的事,你得幫助我,助我一臂之力,不然的話我死了也對不起人哪�！本桶殉抢镱^林儒生夫婦死后,有這么個孩子如此這般……,最后道:“他鏢打恩師,逼死師妹,棄兇逃走,萬人動怒。有仁義屯的清風(fēng)羽士任元自告奮能,要捉拿白玉人林寶,可林寶是我給介紹的呀,當(dāng)初我要知道他這樣,還不如讓他凍死餓死呢,沒想到他恩將仇報。表弟,你得給我?guī)蛡�忙啊!”歐陽爺搖了搖頭:“老哥哥,這件事我是不能管的。”“啊?你為什么不管呀?”“如果我要答應(yīng)你,我就得把林寶拿住,讓他歸案。如果我辦不到的話,受人之托,不能忠人之事,言而無信,那我就枉為義士。”

“表弟,本地區(qū)發(fā)生這種逆?zhèn)愂虑?你不管,難道說你就夠英雄了嗎?”“唔呀,老哥哥,我可以充耳不聞嘛!我為什么不應(yīng)哥哥你,你可想一想:第一,我沒有地方公文,我拿到了人,官憑文書私憑印信,我往哪里交待?第二,林寶我也不認(rèn)識呀,即便我跟他走到對面,我也不曉得他呀�！薄拔腋�你說,這林寶長得一人來高,臉兒似長不長,似圓不圓,似黑不黑,似白不白……�！�

“不要說啦,這話說了半天管什么用呀?都是一人來高,你也一人來高,我也一人來高,他也一人來高�！闭鲁慑\耍賴了:“你必須管,不管不成。路費由我來掏�！薄板X嘛,那是小事�！薄氨淼苌頌閭b義,見到這事你不能見義勇為,那還稱哪家的俠義?那成了瞎義了!”“不管怎么說,我是不認(rèn)識他呀�！薄坝泻芏嗯笥讯颊J(rèn)識他,我在這里跟你說說,再帶你到別處訪訪這些認(rèn)識他的人,大家湊起來讓你腦子里有個輪廓,見到林寶能認(rèn)識他就行了�！睔W陽君無奈,把自己的亮銀鏈子鈸帶好后,章老先生帶著他到各處訪問。

兩人走出門四五里地,北面有個樹林,就聽見樹林里有人喊:“章大哥,章大哥!您站一站,您干什么去呀?”歐陽君和章成錦都站住了。打樹林里出來個人,也就在二十幾歲不到三十,圓方臉,重重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矬胖子,穿著一身藍(lán),辮子盤著。章成錦這么一瞧,噢,認(rèn)識。這個人是北門里何記布鋪的掌柜,姓何,名字叫何瑞生。他在北門里開了個一間門臉的布鋪�，F(xiàn)在北門里出了袁泰家這么一件事,何瑞生心說:林寶哇!袁老頭父女對你多好哇,你恩將仇報,你是衣冠禽獸哇!我姓何的逮著你,嘿!我不打你,我也不罵你,非拿修腳刀修你不成!你辦的這叫什么事?小子我非找著你。剛巧這一次,他打西南來,要回城。他走到這片樹林就聽見樹林的北邊喊:“合字,我給你戳的那朵呢?你給我得了�！薄斑@還行啊,別把我也搭進(jìn)去啦�！焙稳鹕�趕緊藏在一棵大樹后頭,往北面一看,見白玉人林寶旁邊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人,拿著把小鏈,辮子盤在腦袋上,反正也不是個好人。何瑞生這個樂啊:林寶呀,該著你打官司!這回,你的腦袋就得掉下來了!

林寶怎么沒走呀?他走不了呀,因為篩月庵有個不守清規(guī)的尼姑鳳清還拉著他呢。林寶沒辦法了,便來到城西王家營一個叫王均的朋友家。林寶一叫門,王均把他帶進(jìn)去問:“你有什么事呀?”“哥哥呀,我求您來了,您給我指條明路�！薄霸趺蠢�?”林寶就如此這般這么這么回事一說。王均一聽,心說:這小子喪盡天良呀,我是個臭賊,你辦出這事連我都不如!我本應(yīng)當(dāng)把你拿了,可惜我沒這么大能耐�！鞍パ�,兄弟你怎么辦出這事來?”

林寶說:“那沒法子,我趕上這事了,哥哥你得給我指條明路�！薄靶值�,會稽你可不能呆了,你得遠(yuǎn)走高飛。過個三年五年風(fēng)聲下去了,你還可以回來。不然的話,你在這非得被抓住不可�！薄澳悄�說我去哪兒,我舉目無親哪!”“這樣吧,我給你寫一封信,你去北京。德勝門外二十里有個小村叫甜井村,甜井村住著我的一個朋友,叫闞子良,他是專做南北東西四路飛虎廳、二十州縣的買賣,坐地分贓。他是個人物,你到他那兒做個伙計,在北京忍個三年二年的�！薄靶邪�!”破壞星王均把信寫好了,林寶把信收起來。

過了幾天,今天王均正碰上他,說:“你要不走,可把這信給我,你又讓篩月庵的小姑子給迷住了吧?”王均與林寶的對話,何瑞生都聽見了。林寶說:“哥哥,那么……我到篩月庵跟她說一聲,馬上就奔北京,哥哥您放心好了�！�

說著話,林寶打這可就奔了篩月庵。何瑞生一想:我找我哥哥去吧,我有心動手,可干不過他。甭說倆,一個我也惹不起,我把哥哥齊舉齊大鵬找來,讓我哥哥對付他。何瑞生從這撒腿奔齊家營,沒想到剛跑出樹林就碰上章成錦了。章成錦說:“你別去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我的表弟,隱賢村的神龍手歐陽君。”又對歐陽君說:“賢弟,他是北門里何家布鋪的何瑞生�！�

何瑞生道:“哎喲,您是歐陽義士爺。久仰您的大名,我給您磕頭�！薄鞍パ�,兄弟,起來起來,不要客氣,你準(zhǔn)知道這個林寶去篩月庵了?”“這個沒錯了,您哪!”歐陽君對章成錦說:“哥哥,你回家吧�！庇謱�何瑞生說道:“你也不要找齊大鵬去了,你就放心好了�！薄澳翘�好了,事不宜遲,咱們哥兒倆趕緊走。”何瑞生心說:我跟我?guī)煾琮R大鵬練了好幾年了,能為大小不提,我這腳程可很快呀!嘿,我跟他賽賽腿,瞧瞧神龍手歐陽君的腿有多快�！皻W陽義士,咱們哥兒倆可得快著點兒�！薄拔铱梢愿�你快點兒走�！�

何瑞生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看,老義士腳底下如同閃電,“噌”地一下就竄到前頭去了。這樣,兩人來到篩月庵,神龍手歐陽義士施絕技要捉拿林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