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南昌府群英聚首 興隆樓兄弟重逢

卻說眾弟兄聞得店主人上樓,向外看時(shí),只見一位英雄,頭上藍(lán)綢扎巾,身穿元緞褶子,英雄蹺包,足上薄底烏緞驍靴,腰間懸一口寶刀,生得英氣勃勃,威風(fēng)凜凜。走到閣子里來,對(duì)著眾弟兄唱個(gè)大喏,道:“不知列位英雄到,有失迎迓!”狄洪道仔細(xì)一看,大喜道:“吾道是誰,原來焦大哥!”那人見了洪道,失聲:“阿呀,我說何方豪杰到此,豈知洪道兄弟駕臨!”洪道便向季芳、王能道:“大哥,賢契,認(rèn)得此位否?便是湖北俠士焦大鵬哥哥�！碑�(dāng)時(shí)季芳、行恭、王能連忙見禮,各通姓名。大鵬大喜,忙叫店伙換一席上等酒肴,與眾位英雄接風(fēng)。席間說起平日仰慕之心,大家歡喜。

大鵬問起洪道別后事情,洪道細(xì)說一遍。大鵬道:“小弟別后,相送王介生到了余姚,回到姑母家中住了幾時(shí),便到這里閑游。此地堡上有個(gè)教師王偉如,單生一個(gè)女兒,名喚鳳姑,卻是女中豪杰,武藝高強(qiáng)。誓配英雄豪杰,因此高低難就,年紀(jì)二十三歲,尚未受聘。在此設(shè)立擂臺(tái),暗選婚配。小弟不知就里,上臺(tái)比試,被我勝了他。他父親將我留住,說明緣故,要招我為婿。小弟再四推辭,他父親那里肯放。我推辭不得,就贅在此間。因欲結(jié)識(shí)一班豪杰,故此改換店號(hào),叫做‘英雄館\’,打動(dòng)過往英雄之意。里邊設(shè)立此鼎,引誘豪杰出手。不意今日巧遇大哥與眾位英雄,真乃天賜相逢,實(shí)為萬幸!”

當(dāng)日傳杯弄盞,賓主盡歡而散。到了黃昏時(shí),大鵬留住眾弟兄,同到家中。離店不遠(yuǎn),房屋十分氣概。呼喚妻子王鳳始與眾人相見過了。當(dāng)夜結(jié)為異姓骨肉,每日陪了眾人各處游玩,豐盛酒肴相待,一連住了十余日。狄洪道等要到南昌尋訪弟兄,焦大鵬設(shè)席餞行,又贈(zèng)了各人盤費(fèi)。臨行時(shí)說道:“眾位兄長先到南昌,小弟也要到來,亦未可知�！北娙宿o別了大鵬、鳳姑,出了張家堡,望南昌進(jìn)發(fā)。一路花紅似錦,草碧如茵。雇了四騎牲口,弟兄們說說笑笑,頗不寂寞。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不一日來到南昌,打發(fā)趕牲口的回去,就在客寓中安歇。每日在鬧爇處去游覽,不見弟兄們下落。那一日清早起,各人梳洗已畢,店主人道:“今日四月十四,祖師誕日。這里衛(wèi)道觀中十分鬧爇,九流三教,都有到來。爺們何不隨喜隨喜?”季芳道:“老狄,我們就去逛逛。”洪道、行恭都道甚妙,兄弟倘有在此,或者碰見也未可知。隨同了王能,出得寓所,一路徑往衛(wèi)道觀而來。只見街坊上面,進(jìn)香的紅男綠女,擠擠挨挨。到了觀前,看那衛(wèi)道觀起造得規(guī)模宏大,殿閣崇峻。里邊趕做買賣的,九流三教,好不鬧爇:也有茶篷酒篷,買食物的,買果子的,紛紛擾攘。各處游玩了一番,回到觀門口,只是熟識(shí)的一個(gè)都不見面。包行恭道:“今日天氣頗爇,挨在人叢內(nèi),口渴得緊,我們買碗茶吃了去�！绷_季芳道:“何不吃碗冷酒,卻不勝這滾爇的泡茶?”包行恭笑道:“羅大哥說得是,倒是冷酒解渴�！钡液榈乐钢�:“就是那個(gè)篷子里,好么?”

正要走去,忽聽得背后一人叫道;“師父卻在這里!”洪道回轉(zhuǎn)頭一看,卻是李武,大喜道:“你幾時(shí)來的?且一同去吃酒�！蔽迦诉M(jìn)了篷子,打了五斤甕頭春來,點(diǎn)了幾樣下酒菜。洪道便問李武別后之事。李武便將太平縣逃出。以后遇見鳴皋,石埭村遇見方國才,大鬧望山樓,力斬五虎,剿滅石埭山強(qiáng)盜,焚燒山寨,燒出一條火龍,幾乎一齊送命,幸得霓裳子相救,斬了孽龍,“就同師叔二人,向南昌而來。那師叔性愛山水,見了好山好水,再也不肯走,就在山村住下。每日翻山扒嶺,探異搜奇,一路東耽西擱,直到正月元宵,方至安義山中。二人正在行走,忽起一陣怪風(fēng),刮得塵士沖天,眼都睜不開來。及至風(fēng)過,那師叔不知那里去了,四面-望,影蹤全無。我又不敢走開,恐師叔來時(shí)尋我不見,故此坐在樹下等了好半歇,只是不見。我就借住山村,各處打聽,杳無下落,只得一路走,一路尋,直到三月初頭,方才到此南昌。每日出來,尋訪鳴皋及各位師伯。至今又是月余,卻一個(gè)都沒見。如今幸遇師父與羅師伯在此,就好商酌了�！焙榈谰兔钗�:“見過了包師叔。”李武向行恭叩了個(gè)頭,立起來。

大家又飲了,一面會(huì)過酒鈔,出了衛(wèi)道觀,一路行來。洪道道:“如今妹丈不知下落,吉兇未卜,如何是好?”羅季芳道:“待我到安義山尋他�！崩钗涞�:“師伯又來了。這安義山數(shù)百里,周圍山連山,山套山,你又知他走的那一條路?小侄同行的人,眼見一時(shí)失去的,尚且沒有尋處,師伯卻從何處去尋覓?據(jù)我看來,這陣風(fēng)甚是奇怪,只怕被妖魔攝去。”王能道:“敢是大蟲拖去?”洪道道:“胡說,他卻怕了大蟲?”行恭道。“深山窮谷,何所不有。最利害的東西,名為飛天夜叉,來去只一陣怪風(fēng),任你英雄好漢,都被他連皮帶骨吃了。今照李武所言,有些相像�！北娙寺犃�,都呆著。

那羅季芳大哭起來,便要李武領(lǐng)去安義山中,好歹尋個(gè)下落。狄洪道:“大哥休得如此。這里什么所在,惹出事來,非同兒戲。我想夜叉也傷他不得。前年夏邑山中有個(gè)夜叉,被伍天熊也吃他一錘打死,何況妹丈英雄�！彼鞂⑿鞈c說起的軒轅廟之事,說了一遍。行恭道:“這卻不同,夜叉亦分等類,這是尋常的夜叉罷了,只好當(dāng)他畜類。若說飛天夜叉,乃神通廣大,變化無窮,能變美婦孩童、昆蟲鳥獸;非但可以隱形,并可門縫墻壁出入無礙,天神天將尚且提他不得;亦能呼風(fēng)喚雨,雷電相隨。只是有件好處;他雖兇惡,卻講情理,無緣無故,不來吃你。他必變做絕色美女,引你調(diào)戲他,若然瀅污了他,方才吃你。那徐兄諒不致此�！绷_季芳道:“我家老二生平不貪女色的�！毙泄У�:“羅尼放心。吉人天相,少不得安然無事,過幾日就會(huì)見�！钡液榈�:“但愿你兄之言�！�

一路閑談,只見有座大酒樓到來。沿窗坐著一個(gè)書生模樣,輕搖紙扇,背窗而坐。李武指著對(duì)狄洪道:“師父,你看此人可像慕容師伯否?”狄洪抬起頭來一看,便道:“果然。我們一同上去,若不是他,我們就在此用些酒飯,省得寓所去吃�！�

眾人都一齊上樓來,一看,只見一枝梅、徐慶、楊小舫都在那里,還有一人卻認(rèn)不得。一枝梅等看見羅季芳同著一班兄弟上來,便一齊站將起來相接,大家歡喜,一同入席。周湘帆吩咐跑堂的添上杯著,加上肴饌酒來。狄洪道便問這豪杰姓名,并問他們幾時(shí)相聚到此。一枝梅便把別后到了京都,留住幾月,后來游到此地,遇徐慶、小舫,說起蒙這位周湘帆兄義氣相投,結(jié)為兄弟,居在他家之事。細(xì)細(xì)說了一遍。徐慶請(qǐng)教包行恭姓名。洪道道:“此位是我?guī)煹?便是云陽生師伯的高徒包行恭便是�！本桶研泄Х顜熋律降较尻栆幌�,直說到張家堡一并相會(huì),又遇草上飛也在堡上開店做買賣,并英雄館之事,對(duì)眾人說。一枝梅等都道:“久慕包兄大名,今日幸得相逢,實(shí)慰生平!”行恭謙遜一會(huì)。

那羅季芳說起鳴皋一事,眾人驚問情由。李武把前事告訴一遍,眾人疑惑不定,都道多兇少古。本則弟兄相會(huì),又添了二位英雄兄弟,十分大喜,只為了鳴皋之事,變喜為憂,大家沒興。周湘帆只得慰解道:“事已如此,且莫著忙。如今眾位且請(qǐng)到舍,兄弟們聚在一處,再做商量。城市居住不得,恐怕露眼不便�！钡液榈赖戎x了湘帆,便叫王能到寓所,取了衣包物件到了。

眾人直吃到日落西山,共到湘帆家中。湘帆吩咐備酒,與五位接風(fēng),席間議論鳴皋之事。一枝梅道:“兄等休慌,明日小弟去安義山走遭。上天入地,好歹尋個(gè)下落。”眾人大喜。不知果然尋見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