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破駝城帷失葛爾丹 赦英雄只恨索額圖

　　半個月下來，接連幾仗，清軍在飛揚古的指揮下，連連取勝。葛爾丹損失慘重，已經(jīng)只剩下二萬人馬了，而且全部被包圍在烏蘭布通峰的山拗里。天險、地利，全都失去了。葛爾丹知道自己已經(jīng)身處絕境，他驚慌失措，卻又無計可施。他心里很明白，只要自己下令突圍退卻，那么，在清軍的重重包圍之中，必然遭到全軍覆滅的下場，而不退不走，等待著他的，也仍然是被清軍蠶食分割，一口口地吃掉。恰在這時，羅剎國派人送信來，說將要派三千援軍來幫助他，而達賴喇嘛也送信來說，增援的藏兵正星夜兼程向烏蘭布通前進。這兩條消息像是給葛爾丹注射了兩針興奮劑似的，使得他又振作精神，立即下令，在陣地四周，修建一座“駝城”，決心固守待援，與康熙皇上率領(lǐng)的清軍決一死戰(zhàn)。

　　什么是“駝城”呢，就是由駱駝筑成的城堡。駱駝素有“沙漠之舟”的美稱，每逢遇到氣候突然變化，風(fēng)沙彌漫，狂飚飛降的時候，這駱駝不用人招呼，即能互相依傍，堅臥不動。當(dāng)年蒙古人攻打宋朝的時候，曾用過這個辦法，如今葛爾丹又拿出來了。他下令，把全軍的一萬三千頭駱駝，全都集中起來，環(huán)繞陣地，列成一排，駝峰上壓了大木箱，上邊又蓋了氈布，灑上水，派了三百多火槍手，隱蔽在駱駝身后。又在山坡上，布置了一萬多弓箭手，嚴陣以待，單待清軍前來進攻。

　　這天，飛揚古和索額圖二人帶著親兵護衛(wèi)，巡視敵陣回來，索額圖顯得十分興奮：“我說飛軍門，葛爾丹已經(jīng)是窮途末路了，這小小的駝城焉能阻擋住我們幾十萬大軍。我已下令，把咱們的四十三門紅衣大炮全都調(diào)來正面，用不了兩個時辰，就會把它炸得粉身碎骨。到那時，派騎兵一沖，不信葛爾丹能抵擋得��！”索額圖說得唾沫飛濺，洋洋得意，可是，飛揚古卻沒做聲。索額圖回頭一看，原來，飛揚古靠在躺椅上，正在閉目養(yǎng)神呢！索額圖不禁哈哈大笑：”飛軍門，瞌睡蟲的毛病又犯了吧？�。」�哈……”佟國剛也連忙上前來湊趣：“哎，我說飛軍門，今日，索中堂布置已定，我們是穩(wěn)操勝券，您還在琢磨什么呢？”

　　飛揚古霍然開目，一躍而起，臉上不但沒有一點睡意，而且神情嚴峻：“穩(wěn)操勝券？不，圣上要的是無一漏網(wǎng)。葛爾丹不是等閑之輩，駝城之內(nèi)，豈有不作第二手準備之理。我擔(dān)心的是，他在正面加強防御，背后恐怕也準備向西北方向逃竄。你們看，他既花了這么大的力氣防守正面，為什么不把他的中軍大營也放在這里。他的女婿穆薩爾的軍隊，是最精銳的一支勁旅，為什么也放在西北，我看，其中有詐。萬一我們計劃不周，使逆賊漏網(wǎng)，那，我們就不好向皇上交差了！依我看，紅衣大炮不能全放在正面，要加強西北方向的防御才是。”

　　索額圖正在興頭上，被飛揚古這么一駁，臉馬上就沉下來了：“怎么，老夫打了幾十年仗，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了嗎？從葛爾丹陣地往西北，是一片荒涼的沙漠荒灘和沼澤地帶。假如葛爾丹選擇了這么一條逃跑之路，他騎的是馬，我們的軍隊，也不是騎的毛驢。他輕裝前進，我們就不能輕騎猛追嗎？如果我們拿走一半的大炮去防守西北，正面的進攻力量就會削弱，如果攻不上去，成了對峙的局面，飛軍門，你又如何向皇上交差呢？”

　　這話說得夠有分量了，飛揚古苦笑了一下說：”中堂言之有理，只怪下官調(diào)度無方，沒能早點看出這步棋來。早幾天，假如把狼是的部隊直接調(diào)往西北，阻住葛爾丹的退路就好了�，F(xiàn)在，狼是已率軍深入，與葛爾丹的隊伍膠著在一起，抽不出來了。不過，依下官想，寧可打成平手，多相持一段時間，也比讓葛爾丹跑了好。索相，不能放虎歸山哪……所以……”

　　飛揚古的話還沒說完，索額圖已經(jīng)動怒了：“什么，什么，相持一段時間，你這是什么話？如果羅剎國知道了我們與葛爾丹打成了平手，突然出兵來增援葛爾丹，你又將如何處置？剛剛簽訂的尼布楚條約若因此毀掉，壞了朝廷的大局，你，你擔(dān)待得起嗎？”

　　飛揚古愣住了，他原來就不贊成讓索額圖到前線來，現(xiàn)在可好，碰上了。索額圖擺出了上書房大臣的身份，話說得又是骨頭又是刺，叫人駁不敢駁，聽又沒法忍受。請示皇上裁決吧，無疑是告索額圖的狀。那樣一來，這不要記下一輩子的怨仇？！唉，這可怎么辦呢？當(dāng)初皇上派他來時，自己為什么不向主子奏明，讓索額圖全權(quán)指揮呢？現(xiàn)在可好，打勝了，他功勞第一，打敗了，他一點責(zé)任沒有。一步走錯，這黑鍋是讓我背定了。不行，說什么也不能讓葛爾丹跑了。他一跑，我就是殺頭也無法向皇上交代。想到這兒，他咬了咬牙，堅定他說：“中堂，不是下官駁你的面子，四十三門大炮，全放在正面不妥當(dāng)。葛爾丹從前也打過敗仗，可他這個人，詭計多端，恢復(fù)極快，假如此次逃了出去，勾結(jié)上羅剎國或者青海四部。西藏達賴喇嘛，那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

　　這會兒功夫，索額圖的腦子也沒閑著。他想了，這場爭執(zhí)早晚瞞不了皇上，如果事情真像飛揚古估計的那樣，皇上豈肯輕饒，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罪名。聽飛揚古說到這里，他忽然換了一副笑臉，但話卻說得很決絕：“呀，飛軍門，你急什么呢，咱們這不是商量著辦嘛，好好好，依著你，調(diào)十門大炮到西北去算了。”

　　飛揚古不能再堅持了，便下令調(diào)走十門大炮，又命全軍中午飽餐一頓，準備在大炮撕開敵陣缺口之后，發(fā)起沖鋒。前敵的兩員大將佟國剛和年羹堯接到命令，組織好隊伍，準備向敵人陣地發(fā)起突然沖擊。這倆人一個紅衣紅袍紅馬，一個白衣白袍白馬，威風(fēng)凜凜，立馬陣前，如同即將離弦之箭。三軍將士見了，精神都為之一陣。飛揚古一聲令下，“佟國剛、年羹堯準備沖擊。沖進敵陣之后，立刻將敵軍分割包圍。佟國剛專攻敵人中軍，擒捉逆賊葛爾丹，如臨陣不力，使逆賊漏網(wǎng)，休怪我飛揚古軍令如山，也休怪我不給你這皇親國舅留面子！”

　　佟國剛“扎”的應(yīng)了一聲，就見飛揚古將手中紅旗一揮，三十三門大炮，同時怒吼起來。炮彈閃著紅光，帶著濃煙，在駝城上炸開。頓時，硝煙彌漫，血肉橫飛，令人慘不忍睹�？墒�，這駝城確實有它的特殊功效，你在這邊剛炸開了口子，那邊又有馭手們牽了另一批駱駝，立即缺口又被封住了。埋伏在駝城后面的火槍手，又都是葛爾丹精選出來的神槍手，他們專門瞄準了清軍的大炮手，幾乎是彈不虛發(fā)。幸虧飛揚古在練軍時考慮的周到，每門大炮都預(yù)備了十幾名炮手，這才不致于啞了大炮。雙方槍炮之戰(zhàn)，震得大地都在顫抖，飛揚古急忙下令，調(diào)集本部的火槍手和弓箭手，專門去對付敵軍的射手，這才壓下了敵人的氣焰。

　　在大炮轟鳴之下，駝陣被撕開了一條三十多丈長的口子，飛揚古揮舞手中令旗，大聲喊道：“七尺男兒，建功立業(yè)，就在此時，兄弟們，沖��！”

　　佟國剛和年羹堯聽到號令，率領(lǐng)本部軍士，飛馬沖向敵陣，與葛爾丹的軍隊展開了肉搏。此刻，兩軍膠著在一起，大炮、火槍統(tǒng)統(tǒng)失去了作用，戰(zhàn)場上突然平靜了許多，只是刀劍撞擊的聲音，和被殺的人的慘叫聲不斷傳來，令人聽了毛骨悚然。雙方投入的都是訓(xùn)練有素的精銳騎兵，清軍士氣旺盛，又有皇上在后面督陣，所以個個奮勇，人人當(dāng)先。葛爾丹的騎兵們，也都是驍勇善戰(zhàn)的蒙古武士，而且，他們知道，此一仗的勝敗，關(guān)系重大，勝則站穩(wěn)腳根，尚能喘息一時，敗則絕無生還之路，所以也是拼死力戰(zhàn)，毫無退縮之意。雙方人馬攪在一起，只能從有辮子、沒辮子來區(qū)分。有辮子的是清軍，沒辮子的就是葛爾丹的蒙古兵。只見戰(zhàn)馬奔騰跳躍，馬刀閃光飛舞，刀劍碰撞，火星亂迸，被砍掉的人頭，在馬蹄的踐踏下四處亂滾，鮮血汩汩，流成了一片片的血潭，又迅速被凍結(jié)，凝固。足足殺了兩個多時辰，勝負還未見分曉。索額圖是從血山火海中過來的人，此刻也沒了主意，臉色煞白，雙拳緊握，呆呆地望著戰(zhàn)場出神。

　　飛揚古的心提得更高，他心里很清楚，這一仗是雙方的最后決戰(zhàn)，戰(zhàn)場形勢，瞬息萬變，倘有怠慢，就要貽恨千古。突然，他靈機一動，大聲喊道，“皇上圣駕到！皇上來看望大清勇士來了。萬歲、萬萬歲！”喊完，揮舞馬刀親自帶著后援部隊沖了上去。清軍戰(zhàn)士聽見皇上駕到，士氣大振，一邊高喊萬歲，一邊猛劈猛刺。葛爾丹見防線動搖，知道情況不妙，一邊下令后退，一邊飛馬逃向穆薩爾的大營。兵敗如山倒，他這一走，可把剩下的幾千蒙古戰(zhàn)士給坑苦了。在清軍重兵包圍之下，沒用一頓飯功夫，一個個被砍了腦袋。緊接著，清軍又不停地追擊，見人就殺，見帳篷就燒，霎時間，葛爾丹的大營，就被濃煙大火吞噬了。

　　葛爾丹在自己的中軍親兵拼死保護下，總算逃到了女婿穆薩爾的大營。前些天，他還恨女兒、女婿隔岸觀火，不肯為他出力，現(xiàn)在，倒感到慶幸了。沒有女婿按兵不動，他哪有這個喘息的機會呀？鐘小珍見父王身中數(shù)箭，戰(zhàn)袍上血跡斑斑，連忙過來，扶著他坐下。

　　葛爾丹看到今日一戰(zhàn)，全軍覆沒，想起十幾年來，東殺西砍，慘淡經(jīng)營，夢想實現(xiàn)蒙古帝國的愿望竟然一日之間付之東流，不免一陣心傷，淚水順著被戰(zhàn)火董黑的臉頰流了下來。鐘小珍乘機勸道：“父王，您如果早聽女兒一言，誠心歸順博格達大汗，也不致會有今日之慘敗，你……”

　　穆薩爾突然截斷了小珍的話，他手按腰刀，兩眼直盯盯地看著葛爾丹說：“現(xiàn)在不是埋怨后悔的時候。父王，您知道，我是不贊成東征的，更反對你叛逆博格達大汗。但事已至此，說什么也沒有用了。我要實現(xiàn)對你的諾言，保護你殺出重圍，現(xiàn)在，你和小珍一起走吧，我愿留在此處，死戰(zhàn)斷后。只盼你逃出去之后，派人與博格達汗講和，穆薩爾也就死而瞑目了。父王，小珍，你們……走吧！”

　　聽了女兒、女婿的話，葛爾丹垂下頭去，無力他說：“唉，不是我不肯盡力，實是上天不許我恢復(fù)大蒙古帝國的宏圖霸業(yè)。我老了，也乏了，如今，我回天無力，什么也不想了……”

　　此時的葛爾丹心中十分明白，突圍談何容易。十門紅衣大炮，已經(jīng)擺在西北方向等著他，只要他向西北一動，馬上就會遭到無情的打擊。而且，剛才已接到探報，清軍狼是所部的軍隊，已開始向西北方向移動了。要想突圍，眼下惟一的辦法，是用假降以怠慢對方的軍心，趁機殺出重圍。他把這個主意向女婿一說，穆薩爾愣住了。堂堂蒙古勇士，只有血戰(zhàn)而死，哪有舉手投降的。但他反復(fù)思索之后，除此之外，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答應(yīng)了。

　　此一戰(zhàn)，已從中午殺到子夜，清軍士氣旺盛，千萬支火把，把戰(zhàn)場照得如同白晝。突然，葛爾丹的中軍大營旗桿上，一面白旗在夜空中冉冉升起。霎時間，清軍歡聲雷動，停止了進攻。飛揚古卻有點犯難了，敵軍陣地已經(jīng)升起了降旗，事前，康熙皇上又有令，不準拒降，他不能再組織進攻。但，他不能不想到葛爾丹尚有一支敢死隊和穆薩爾的三千精兵在手，他會真的投降嗎？自己的部隊正在調(diào)動，包圍圈尚未形成，如果葛爾丹是假降，那后果可就嚴重了。正在他猶豫不決之時，敵軍營門開了，穆薩爾一馬當(dāng)先，走出營寨，大聲說：“我們不打了，投降了，請派人過來說話！”

　　飛揚古尚未答話，索額圖卻又搶先了，他心想，自己身為上書房大臣，受降的大事，豈能讓飛揚古占了功勞：“喂，我是上書房大臣索額圖，你是穆薩爾嗎？既然要投降，就請你們過來說，為什么要我們派人？”

　　穆薩爾說：“你們那邊漢人多，一向不講信用，我們信不過。”接著，他便把從明朝以來漢人如何欺騙蒙古人的事，說了一件又一件。這意思很明顯，他是在拖延時間，讓葛爾丹和小珍從容逃走，索額圖聽得愣住了，回頭問飛揚古：“飛軍門，怎么辦，我們派不派人去？”飛揚古這會兒倒聰明了，心想，你索額圖既然想搶這份功勞，反正我也爭不過你，由你定吧，也免得出了岔子說不清由誰來承擔(dān)責(zé)任。便隨口說道：“請中堂大人定奪。”

　　索額圖一聽這話，來勁了；“佟國剛，你身為皇親，處理這事最有身份，你走一趟吧。”

　　佟國剛答應(yīng)一聲，帶著隨從，飛馬向敵營跑去�？墒牵瑒偟綘I門前，就聽西北方向，突然響起了一陣大炮轟嗚聲，一個戈什哈也同時來到飛揚古身邊，來不及下馬行禮，便喘著粗氣說：“不好了，軍門，敵軍后寨有幾百人沖出去了！”

　　飛揚古急忙大叫：“佟國剛，快回來！”可是，哪還來得及啊。西北方向炮聲一響，穆薩爾就知道計謀敗露了，一聲令下，萬箭齊發(fā)，火槍施放，可憐佟國剛和幾個隨從，轉(zhuǎn)馬不及，已被數(shù)不清的弩箭射中，為國捐軀了。

　　索額圖萬萬想不到，自己竟受騙上當(dāng)，鑄成大錯。他惱羞成怒，大喝一聲：“為佟將軍報仇，踏碎穆薩爾的大營！”

　　清軍潮水般地擁了過去，片刻之間，一位白袍小將飛馬轉(zhuǎn)來，把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穆薩爾從馬上“啪”的摔在地下。這位小將不是別人，正是年羹堯�？墒秋w揚古卻沒有夸獎他，反而怒喝一聲：

　　“愣什么？還不快去追葛爾丹！”

　　年羹堯轉(zhuǎn)身飛馳而去，索額圖仗劍來到穆薩爾身旁：

　　“你，你竟敢施弄好計，欺騙本大臣。我，我宰了你……”

　　索額圖正要動手，忽聽身后一聲斷喝“慢！”回頭一看，原來是康熙皇上到了，只見他緩步走到穆薩爾身旁，拍著他那壯實的肩頭，吩咐一聲：“與他松綁。”然后用蒙語對穆薩爾說：“兩軍陣前，各為其主，勝不足驕，敗不足辱。朕知道，你是蒙古族的英雄鐵漢，也是位有正義感的青年勇士。朕一向憐借英雄，敬重好漢。今天，你雖然兵敗被俘，但朕不殺你，你，回去吧！”

　　穆薩爾愣住了；“什么……大汗，您不殺我，還要放我回去？”

　　“嗯，是的，朕不殺你，而且要放了你。你回去之后，勸說你的部卒，不要再與朝廷為敵，也不要再跟著葛爾丹蠻干了。只要你們?yōu)殡拊谖饔蚴刂�，朕決意不咎既往，對你們和西蒙、東蒙諸王公一視同仁。這次，你親眼看到了，一仗下來，雙方死傷了幾萬人。他們都有父母家庭，妻兒老小。一將功成萬骨枯，你不覺得這樣自相殘害，太凄慘了嗎？”

　　康熙說得十分親切，可也說得十分動情，穆薩爾聽了放聲大哭，嘰里咕咯地用蒙語了說了一陣，然后向康熙皇上叩頭，飛身上馬，急馳而去，眨眼之間，消失在夜幕籠罩的草原上。

　　康熙目送穆薩爾遠去，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嚴厲地問道：“飛揚古，你在西北設(shè)了大炮，也調(diào)去了兵力，可是為什么只調(diào)去了十門？如果我們的大炮再多點，如果提前在西北方向發(fā)起佯攻，以配合正面，葛爾丹能逃走嗎？你身為中軍，慮事不周，功敗垂成，唉！叫朕怎么說你呢？”

　　康熙的話還沒說完，索額圖已經(jīng)飛紅了臉，心中一陣狂跳，如果飛揚古說出了事情真相，他立時就要受到嚴處�？墒牵�飛揚古卻沒敢說，他只是十分委屈地看了索額圖一眼，跪在康熙面前，叩著頭顫聲答道：“奴才辦差不力，放走了元兇巨惡，罪該萬死，求皇上重重治罪。”

　　“算了，錯已鑄成，治你的罪又有什么用。這件事，朕也有失算之處，不能全怪你一人�，F(xiàn)在要趕快商議一下，怎么迅速探明葛爾丹的行蹤，快馬加鞭，窮追到底，不把他擒拿到手，朕就不能安臥北京。”

　　飛揚古叩頭說道：“此戰(zhàn)未收全功，致使主子憂心如此，奴才萬死不能辭其咎。奴才愿帶三萬輕騎，尋蹤覓跡，窮追不舍。一年之內(nèi)，如果不能捉到葛爾丹，臣將把自己的首級派人送到北京。只請皇上即刻啟駕回京，萬萬不可再為此事勞心費力，擔(dān)風(fēng)歷險了。”

　　飛揚古此話說得十分動情，也十分真誠，康熙不由得心中發(fā)熱。他突然想起索額圖自愿請戰(zhàn)要到前線去，如今功虧一簣，葛爾丹逃走了，佟國剛中箭身亡了，他這位身處第一線的上書房大臣，難道一點責(zé)任也沒有嗎？為什么他不說一句請罪、自責(zé)的話，也沒有一點要代表朕出征追擊的意思呢？看來，這奴才是有二心了。

　　飛揚古還跪在那里候著，康熙按下心中的不痛快，對飛揚古說：“起來吧，朕給你三萬五千精銳騎兵，由北路前進，要日夜兼程，繞到葛爾丹前面去，截住他的退路。朕這次御駕親征，實際上一仗也沒打，無顏回京。朕要率中軍的一萬四千人，從正面直追過去，與你配合。”

　　索額圖不是不說話，他不敢說，也沒法說。一說話少不了“請罪”和“出征”兩件事，這兩件事，他是哪一件也不想干�？墒�，如今，皇上已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再不開口，便顯得一點眼力也沒有了。啊，大將上去了，皇上也上去了，你這個上書房大臣卻無動于衷，一言不發(fā)，那不是找著挨訓(xùn)嗎？于是，他接著皇上的話碴問上了：“臣請旨，奴才辦什么差事？”

　　“哼，你嗎，和高士奇留守大本營，負責(zé)調(diào)度軍餉。要隨時打聽朕的中軍和飛揚古北路軍的行蹤，不可擅離職守，不可貽誤軍機，否則，朕就不能包容你了。”

　　“扎！”

　　“傳旨給明珠，要他隨朕出征打仗。”

　　“扎。”索額圖連聲答應(yīng)著，可是心中卻不免吃驚，“不準擅離職守”，就是說不準他回北京去，這句話里的含意是什么呢？難道皇上已經(jīng)懷疑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