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度牒

  四、度牒

  度牒是國家對于依法得到公度為僧尼的所發(fā)給的證明文件(度是說度之入道)。度牒在唐代也稱為祠部牒,都是綾素錦素鈿軸(北宋用紙,南宋改用絹,見《宋會要輯稿》第六十七冊《職官十三》),就是品官所用的綸誥(其實物在日本還保存有最澄入唐所得的一軸,那上面詳載僧尼的本籍、俗名、年齡、所屬寺院、師名以及官署關(guān)系者的連署)。僧尼持此度牒,不但有了明確的身份,可以得到政府的保障,同時還可以免除地稅遙役。

  宋贊寧據(jù)《唐續(xù)會要》載(會昌)六年(846)五月制:「僧尼依前令兩街功德收管,不要更隸主客,所度僧尼仍令祠部給牒。」贊寧因《續(xù)會要》上文有天寶二年事,遂認(rèn)六年為天寶六年,而謂度僧給牒即從那時開始(《僧史略》卷中《管屬僧尼》條)這是錯誤的。武后延載元年(694)僧尼即隸祠部,故祠部給牒也不見得如《僧史略》所載是從天寶六年開始。度牒的發(fā)給與登記僧尼名籍有關(guān),南北朝既已有僧籍,度牒也可能開始于唐代以前。不過它的發(fā)給究始于何年,現(xiàn)在還沒有定論。

  自從北魏北周兩次摧毀佛教之后,直至唐初,全國僧尼還只有十萬左右(《廣弘明集》卷十二)顯慶六年(661)高宗于天官寺度僧二十人(《舊唐書》卷四《高宗本記》)。其后年有增加,中宗時尤甚:那時造寺費財數(shù)百億,度人,免租庸者數(shù)十萬(《舊唐書》卷一百零一《辛替否傳》),并且公主外戚都請度人為僧尼,也有私出財造寺者,富戶強(qiáng)丁都設(shè)法避役,幾乎到處皆是(《舊唐書》卷九十六《姚崇傳》)。當(dāng)時僧尼之冒濫,可想而知。玄宗即位,姚崇秉政,因僧惠范附太平公主亂政,即謀沙汰僧尼(《舊唐書》卷三十七《五行志》),雖未能徹底施行,而唐王朝對于度僧事宜,已開始重視。天寶重申祠部給牒之令,也還有限制出家人數(shù)和遴選出家人才之意。唯僧尼受牒必須納錢,因此度人為僧,統(tǒng)治者也有好處。早在唐代中宗景龍二年(708),就有賣度牒的弊政。即如身份很低的屠沽,用錢三萬也可得度(《資治通鑒》卷二百零九)。后來政局不穩(wěn)定,這種收益更覺有必要。如天寶十四年(755),安祿山叛亂,軍費增多,政府財政支絀,就派人到太原去納錢度僧尼道士,十天左右得錢百萬緡,因此第二年又度僧道收貲(《癸巳存稿》卷十二)。肅宗至德元年(756)「彭原郡以軍興用度不足」又「權(quán)賣官爵及度僧尼」(《舊唐書》卷十《肅宗本記》),當(dāng)時度牒費貴至百緡(《佛祖統(tǒng)紀(jì)》卷四十)。安史之亂以后,國家財政逐漸穩(wěn)定,大歷十四年(779)代宗始令「自今更不得奏置寺觀及度人」(《舊唐書》卷十二《德宗本紀(jì)》上)。其后綱紀(jì)隳弛,甚至地方官吏也往往以度人謀財利,如徐州節(jié)度使王智興聚?無厭,當(dāng)敬宗生辰那一月里,即于泗州置僧壇度人以圖厚利,江淮百姓皆結(jié)隊渡淮(《舊唐書》卷一百七十四《李德裕傳》)。當(dāng)時剃了頭發(fā)的人到達(dá)之后,各納二緡,給牒即回,別無法事(見《全唐文》卷七百零六《王智興度僧尼狀》)。此外各地類此情形的不一。

  宋代度牒,不僅有法定的價格,而且它的價格還隨使用范圍的擴(kuò)大而與日俱增。元豐七年(1084)著令度牒每道為錢百三十千,夔州路至三百千,以次減為百九十千,元佑間定價為三百千。南宋紹熙三年(1192)定價為八百千。元豐至紹熙,百年間度牒價格增至六倍以上,而它的用途也異常寬泛。如北宋神宗時「河北轉(zhuǎn)運司干當(dāng)公事王廣廉嘗奏企度僧牒數(shù)千道為本錢于陜西轉(zhuǎn)運司私行青苗法,春散秋斂」(《宋史》卷一百七十六《食貨志》)。這樣以度牒充青苗資本,限制高利貸者的盤剝,減輕人民負(fù)擔(dān),增加朝廷收入,算是第一類。神宗熙寧六年(1073)賜夔州路轉(zhuǎn)運司度僧牒五百置市易于黔州,這樣以度牒充市易本錢,防止大商人壟斷物價,穩(wěn)定市場,并增加朝廷收入,算是第二類。英宗治平四年(1067)「給陜西轉(zhuǎn)運司度僧牒,令糴谷,賑霜旱州縣」(《宋史》卷十四《神宗本紀(jì)》)。熙寧三年(1070)四月「丁卯給兩浙轉(zhuǎn)運司度僧牒,募民入粟」(《宋史》卷十五《神宗本紀(jì)》)。熙寧七年(1074)「八月丁丑賜環(huán)慶安撫司度僧牒,以募粟,賑漢番饑民」(同書同卷)。南宋孝宗干道三年(1167)八月「四川旱,賜制置司度牒四百,備賑濟(jì)」(《宋史》卷三十四《孝宗本紀(jì)》)。次年(1168)綿漢等州饑「五月癸亥出度牒千道,續(xù)減四州科調(diào)」(同書同卷)。八年(1172)十二月「甲寅雨雹,以度僧牒募閩廣民入米」(同書卷三十五《孝宗本紀(jì)》)。淳熙十四年(1187)七月「辛酉,江西湖南饑,給度僧牒鬻以糴米備賑糶」,「八月辛未賜度牒一百道,米四萬五千石備賑紹興府饑」(同書同卷)。這樣以度牒作賑饑之用,算是第三類。北宋徽宗大觀元年(1107)閏十月二十六日詔:明州育王山寺掌管仁宗御容僧行可,賜師號,度牒各二道,用為酬獎(《宋會要輯稿》第二百冊道釋一)。南宋高宗建炎元年(1127)五月一日赦,暴露遺骸許所在寺院埋瘞,每及一百人,令所屬勘驗,申禮部給度牒一道。紹興二年(1132)改為每及二百人給度牒一道(出處同上)。次年(1133)九月七日,陜西諸路都統(tǒng)制兼宣撫處置司都統(tǒng)制吳玠,母劉氏墳寺乞賜名額。詔以報功顯親院為額,仍歲給度牒一道(同上)。干道六年(1170)湖州馬墩鎮(zhèn)行者祝道誠收葬運河遺骸千二百六十有余,蒙賜度牒并給紫衣剃度(同上)。八年(1172)二月建康府僧普立童行彭普!敢怨芨苫市衷蔡拥鲤曀慊鹨鸭叭曩n度牒一道」。五月饒州饑,僧紹禧行者智修煮粥供贍計五萬一千三百六十五人,僧法傳行者法聚煮粥供贍計三萬八千五百六十一人,詔行者智修法聚各賜度牒披剃(同上)。九年(1173)三月敘州男子郭惠全自少出家,母死,負(fù)土成墳,孝節(jié)感著,賜度牒一道披剃為僧(同上)。這樣以度牒旌表有功或孝節(jié),算是第四類。南宋時期,軍事倥傯,財政支絀,朝廷還往往以度牒充軍費,如紹興九年(1139)八月乙丑「給新法度牒紫衣師號錢二百萬緡,付陜西市軍儲」(《宋史》卷二十九《高宗本紀(jì)》)。紹興十一年(1141)宋金激戰(zhàn)于廬州,「三月庚子朔張俊進(jìn)鬻田及賣度牒錢六十三萬緡助軍用」(同書同卷)。寧宗嘉定十一年(1218)正月,乙未「以度僧牒千給四川平費」(同書卷四十《寧宗本紀(jì)》)。理宗淳佑七年(1247)四月庚戌「出緡錢千萬,銀十五萬兩,祠牒千絹萬并戶部銀五千萬兩付督視行府趙葵調(diào)用」(同書卷四十三《理宗本紀(jì)》)等都是,算是第五類。此外朝廷還以度牒經(jīng)營商業(yè),如北宋神宗熙寧七年(1074)「遣三司干當(dāng)公事李杞入蜀,經(jīng)劃買茶于秦鳳熙河博馬,而韶言西人頗以善馬至邊,所嗜唯茶,乏茶與市,即詔趨杞據(jù)見茶計水陸運致。又以銀十萬兩帛二萬五千,度僧牒五百付之,假常平及坊場余錢,以著作佐郎蒲宗閔同領(lǐng)其事」(同書卷一百八十四《食貨志》),算是第六類。后來朝廷還以度牒幫助改革幣制,如南宋光宗紹熙三年(1192)「出度僧牒二百收淮東鐵錢」(同書卷三十六《光宗本紀(jì)》),算是第七類?傊核纬淮,度牒可以作為貨幣來應(yīng)用。

  度牒領(lǐng)得之后,可以免丁錢避遙役,保護(hù)貲產(chǎn),這是唐到北宋的一般現(xiàn)象。因此豪強(qiáng)兼并之家,公然冒法,買賣度牒,從中取利,甚至有偽造度牒的(《宋會要輯稿》第六十七冊《職官》十三)。南宋時代,因疆域縮小,朝廷收入減少,所以在紹興十五年(1145)正月辛未,又命「僧道納免丁錢」(《宋史》卷三十《高宗本紀(jì)》)。干道七年(1171)「詔寺觀毋免稅役」(同書卷三十四《孝宗本紀(jì)》)。淳熙五年(1178)正月「癸卯罷特旨免臣僚及寺觀科遙」(同書卷三十五《孝宗本紀(jì)》)。這樣,就連持有度牒的僧尼,也不能免除稅役了。不過他們還可以享受其他種種權(quán)利,度牒仍有它一定的價值,所以到紹興二十七年(1157)州縣還有出賣亡僧度牒而不繳申祠部的情形(《宋會要輯稿》第二百冊道釋一)。

  明代僧尼依然給牒,明太祖洪武十四年(1381),詔天下編賦役黃冊規(guī)定「僧道給度牒,有田者編冊如民科,無田者亦為畸零」(《明史》卷七十七《食貨志》)。清世祖順治八年(1651)免納銀給牒。其后又將田賦(土地稅)和丁稅(人頭稅)歸并為「地丁」一種賦稅。以地歸丁,不須報牒免役。但為了限制僧尼的數(shù)量,依然嚴(yán)行發(fā)給度牒的制度,一直沿用到干、嘉時代,后來何時廢止(見《大清會典事例》),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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