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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光華,不磨而瑩

  明月光華,不磨而瑩

  法云法師

  在文化意識宇宙中,有一顆巨星,慧光閃耀,朗照天地。

  被時人譽為“一代宗師”“大通家”的國際知名學(xué)者南懷瑾教授,他有關(guān)傳統(tǒng)文化(儒釋道、易經(jīng)等)的著作在海內(nèi)外甚受推崇,風(fēng)靡海峽兩岸。

  那妙語連珠,才情恢宏,把中華文化的悠久智慧,一再昭布世間;那真誠睿語蘊無盡悲情,如一縷春風(fēng),像一弘清泉,打動、激勵多少向上的心靈。在紛亂不安之世,無異為凈化社會,提升心靈的泉源。

  筆者有幸忝列門墻,素蒙南老師慈悲關(guān)垂,于禪修乃至處世為人方面,秉承殷切教示,獲益良多。常有文友向我詢問,對這位傳奇性的大師充滿好奇與向往,皆欲一睹哲人風(fēng)采。但老師一生甘于平淡,謙抑自牧,最怕被人當(dāng)作偶像,他曾說:“我一生有個愿望,常居學(xué)人位置,不愿為人師。”

  吾雖近在咫尺,念及老師智徹真源,心憂天下,為協(xié)調(diào)兩岸關(guān)系,為弘揚中華文化促進社會福利,諸如投資金溫鐵路,倡導(dǎo)兒童讀經(jīng),關(guān)懷“南水北調(diào)”等利生大業(yè),宵衣旰食,日夜操勞,故不敢輕易攪擾。

  僅將歷次過境香江,親近請益之時或見聞中,記憶猶新之吉光片羽,形諸文字,以饗讀友。然吾之拙筆,對老師“仰之彌高”的德行以及學(xué)生對老師崇敬之情,實難表達萬一。

  至性中人

  筆者自幼孤苦,飽經(jīng)憂患,故對苦難中人深懷悲憫同情,亦常從事慈善公益活動。前年曾深入華南災(zāi)區(qū),送去一份慈誠溫情。老師得知,大力支持,捐助港幣一萬元,囑親自帶去交與災(zāi)區(qū)同胞。

  當(dāng)我親赴香港拜慈座時,那晚有人送來歷史連續(xù)劇《秦王李世民》錄影帶,老師與諸門人抽暇欣賞之。我亦隨喜,坐在老師椅后的座位。每當(dāng)劇情出現(xiàn)憂國憂民的感人激烈場面,或有關(guān)忠孝不能兩全之無奈時,多次見到老師取案上毛巾,揮拭熱淚。有侍者見狀,將毛巾洗凈再放上,后有激情片段,又見老師頻以巾拭面。吾不禁感念動容,老師不僅盛德博學(xué),實為至情至性之人也!

  記得“文革”期間,我曾在家鄉(xiāng)西蜀親近過高僧法師。當(dāng)時寺廟被封,法師暫住俗家。曾遇同樣情形,與師同坐觀看電視節(jié)目,每當(dāng)出現(xiàn)激動人心的場面,我早已感極欲泣,而法師卻總是木然或呈睡眠狀。我那時心想,難道真是太上忘情乎?

  此番南師之真情流露,聯(lián)想他平生之悲愿宏深,正如古德之語:“三世諸佛皆是至性中人!”

  謙謙大德

  凡曾親近過南老師的人,皆贊嘆他那獨特的風(fēng)格與魅力,即以平凡至極的態(tài)度處世待人,常高朋滿座,有教無類,皆以誠相待。他幽默風(fēng)雅,妙趣橫生,慈祥可親,使來者如沐春風(fēng)。

  在受教獲益的人中,油然而生崇敬之心,謁見時,便很自然行古禮,跪拜致敬。老師不論對方年齡地位,立即匍匐在地回拜。

  聽說有一次,南老師坐火車短程旅行,身旁一位青年非常專注地捧書閱讀。不論周圍的嘈雜聲或車身的顛簸,他皆置之不顧,一直讀得津津有味。

  南老發(fā)現(xiàn),原來該青年看的書正是他的大作。待下車之前,不禁詢問那位青年;“你看什么書啊?”青年抬頭笑道:“南懷瑾的《論語別裁》,他每一本書都精彩極了。”接著又道:“看您老滿有氣質(zhì),您讀過他的書嗎?”老師說:“沒有啊。”便問青年:“你認識南懷瑾嗎?”青年道:“不認識。”于是老師笑道:“聽你介紹這么好,待會下車我也買一本看看。”

  一次,老師打電話找我,家中姨媽接聽:“喂,請問哪里?”慈音回答:“是香港打來,我姓南。”姨媽高興地問:“啊,您是南老師吧?”老師非常謙虛地回答:“不敢當(dāng)。”后來,姨媽感動地說:“老師多么平易、謙虛啊!真是偉大出于平凡。”

  緣起性空

  昨日,看到一則新聞:兩兄妹為爭奪遺產(chǎn),鬧得雞犬不寧,最后對簿公堂手足親情蕩然無存。讀罷心中吁嗟不已。倘若他們能明白一點“緣起性空”或“世事無常”之理,又何以至此?

  不由聯(lián)想,新春之際,過境香港,拜謁老師時,有數(shù)位來訪者正在提問請益。吾在坐,旁聽而有省。

  座中一位由臺灣移民海外的某女士,約五十開外,離了婚,穿戴講究,據(jù)悉她當(dāng)年在臺大讀書時,曾聽老師講過課。那晚某女士情緒頗不佳,一會抱怨前任老公如何不好,一會又投訴其女兒如何難教,良久,師正色曰:“你說你跟我學(xué)過佛,怎么連最重要的道理都不懂?佛教講空,而你老是執(zhí)著人家的過失不放,一切緣起性空,你有何所得?又有那一樣真實?”某女士面有愧色。

  另一位美籍小姐紀雅云慕師求道亦在座,當(dāng)大家討論到理想與愿望時,師問她:“你的愿望是什么?”紀回答:“是求得菩提,開發(fā)智慧。”師微笑。紀反問師:“愿聞師之理想。”老師笑曰:“明月光華,不磨而瑩,不必刻意去求什么,所以我沒有理想。”見她不甚理解,師耐心開示:“若能隨緣作主,便立處皆真。禪宗有這樣一個故事:唐末有位溈山禪師,一天他舉起仰山禪師送來的一面鏡子問眾僧:‘這面鏡子是仰山的還是我的?如果說是我的,它卻是仰山送來的,如果說是仰山的,但它現(xiàn)在的確是我的。’說罷,他順手將鏡子摔得粉碎。”師說完,紀雅云若有所悟。

  吾思之,亦得法喜。記得少時游覽家鄉(xiāng)名勝,辛亥烈士陵園,該園石柱上有一楹聯(lián),至今記憶猶新。:

  高衙大纛將軍墓,衰草斜陽烈士墳。

  不論你當(dāng)年如何叱咤風(fēng)云,氣蓋山河,封侯拜相,不過石火電光一瞬間,最后歷史最公正的裁判,時間最平等的待遇不過黃土一坯而已。世間一切,緣起性空,烈士之忠義,當(dāng)然不計生前身后,故能放下一切,從容就義;而一般人今天的財富、擁有只不過保管幾十年而已,又何價,何必斤斤計較,執(zhí)著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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