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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節(jié) 皇帝請我去的

  第十八節(jié) 皇帝請我去的

  光陰如流水,無聲無息的過去,玉琳國師住在正覺山,醒道等七十余名僧眾,對他恭敬服從,一師一道,他們都很快樂的生活著。醒道等奉持戒律很嚴(yán),他們自從剃度以后,洗心革面,努力在佛法中凈化身心。正覺寺中的晨鐘暮鼓,像山間的天籟,喚醒迷途知返的人。玉琳國師常向他們說法開示,使大家沐浴在佛法僧三寶的慈光中,沒有恐怖,只有安穩(wěn);沒有貪瞋,只有平和;玉琳國師在這里住了大概又是二年的時(shí)間。

  一天,做監(jiān)院的醒道,從城里回來,報(bào)告玉琳國師一個(gè)消息:

  『師父!弟子今天在安慶城門上見到順治皇帝的召示圣旨,上面寫著因皇上思念國師心切,特傳旨全國,恭請國師返京,并命令知道國師下落的官吏,備用龍?zhí)燹I車,迎送國師上京!

  玉琳國師注意聽著,沒有開口。醒道又說道:

  『師父!這兩年來,除了買些必需的油鹽,我們就很少下山,但常聽人說,正覺山上本為一些大盜所據(jù),自從給一位行腳僧度化以后,都改邪歸正,他們很稱贊我們的修行,更贊美師父的德行。消息越傳越廣,安慶城的道臺也知道了,聽說他還想來此參拜師父!

  玉琳國師聽后微笑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就沒有再說什么。當(dāng)然,在他的心中一切好象早就有了主意。

  一天,玉琳國師把大眾召集在法堂里,慈顏愛語的對大眾說道:

  『我和你們有緣,在此一聚就是兩年,你們都很好,都能安貧樂道,你們道業(yè)上的進(jìn)步,我很是安慰。但出家是為了弘法利生,我不能和你們永遠(yuǎn)在一起,我還有更多的事去做,當(dāng)今皇上正要見我,他當(dāng)初曾許我「十年治國,十年興教」的諾言,興隆佛教,外緣也要緊,我想明天就下山,前往京城。不然,給地方上知道,迎呀送呀的反而不好。我去后,你們要和往常一樣用功修道,事務(wù)上要聽醒道監(jiān)院的指揮。我曾告訴過你們,我的恩師年老了,他很少在外走動(dòng),但我有師兄玉嵐,他的道行修持比我高深,我若遇到他會(huì)請他來開示你們。你們不可向外攀緣,不可說出我是你們的師父,你們是國師的弟子,出家人要舍去這些權(quán)勢的念頭。』

  玉琳國師的話,給大家很感動(dòng),大家知道師父是上京弘法度生,又是歡喜又是黯然!

  玉琳國師又是他的老樣子,一襲僧衣,一雙僧鞋,此外就是他的三衣一缽,在宮中被拜為國師,他用的東西沒有增加,在外游化多年他用的東西也沒有減少。他和正覺山的大眾告辭以后,并沒有急急的趕去京城,路上遇緣的時(shí)候,仍不忘教化眾生,但他仍不愿給人知道他就是玉琳國師。

  從正覺山到安慶,只有四天的路程,但玉琳國師走了就有一個(gè)多月,他每見一個(gè)寺院,總喜歡前去掛單,一宿兩餐后,他才起程。

  當(dāng)他到達(dá)安慶城的時(shí)候,在安慶的寺院里他聽到一個(gè)很興奮的消息,安慶的道臺幾天前曾前去參拜正覺山,正覺山的新住持是當(dāng)今玉琳國師的師兄玉嵐大師,道臺在那里皈依了,一些云水堂里的云水僧,傳說紛紜,大家都想背起衣單前去正覺山,參拜國師的師兄玉嵐大師。

  玉琳國師聽到這個(gè)消息很歡喜,他覺得師兄一向就是躲避他,可是他的一切師兄幫助又很多。

  比方這一次,師兄早不去,遲不去,當(dāng)自己離開正覺山的時(shí)候,他去了。他想,正覺山也實(shí)在需要像師兄這樣的大德去領(lǐng)導(dǎo)?辞樾危罱蛩闳フX山參訪的云水僧眾不少,山上的齋糧玉琳國師是知道的,他又很為師兄玉嵐掛心?墒撬窒氲桨矐c的道臺都皈依了,今后正覺山護(hù)法自無問題。

  玉琳國師這樣一想,又安心不少,芒鞋破缽,他又起程上路。這一天,他在途中,遇到幾十臺推車,滿載貨物,車上貨物的袋子都像寫著正覺山的字號,玉琳國師心下很懷疑,就問其中一個(gè)車夫道:

  『請問你們車上推載的是什么東西?推往何方去?』

  車夫揩抹了一下額上的汗珠,回答道:

  『大師父好說,車上的東西都是米糧及日用雜物,是有一位玉嵐大師向千華庵醒群尼師所化的緣,俺是醒群尼師雇的,她叫俺把這些東西送去正覺山,請問大師父,你是正覺山來的嗎?這里去正覺山還有多遠(yuǎn)?』

  玉琳國師聽了以后,錯(cuò)綜復(fù)雜的情感一齊都襲上心頭,是歡喜,是感激,對玉嵐,對醒群,他都增加一份思念向往之情。他又像若無其事的告訴車夫說:

  『此去正覺山,三四天就到,請告訴玉嵐大師,他的師弟向他祝福!』

  車夫不知什么,口頭連聲說好,玉琳國師就向他們告別趕路。

  玉琳國師很想去一次千華庵,看看醒群,鼓勵(lì)她道學(xué)上的精進(jìn),在玉琳國師的心中,老是覺得醒群的出家,他有很大的責(zé)任。自從和醒群一別,五六年沒有見面,不知醒群這幾年來是怎樣生活的?這個(gè)問題他當(dāng)然有時(shí)也懷念在心中,F(xiàn)在因?yàn)樾讶核妄S糧給玉嵐師兄,引起他想去一看的念頭,但隨后他又深長的嘆了一口氣,打消了他去探看醒群的主意。

  不去探看醒群,玉琳國師就取道直往北京,一日又一日,行行重行行,這一天玉琳國師坐了一只民船,順著江水而上。船上的客人不多,風(fēng)平浪靜,睛空萬里,玉琳國師搯起念珠,默默的念著佛陀的圣號。

  有時(shí),他看看江水,就停止了念佛,他回憶起六七年前,也是乘船過江,幸遇順治皇帝,得被尊為國師,人生一切都像是受因緣的安排,他不禁又引起很多的感觸。

  這時(shí),在他身旁坐著一個(gè)青年,玉琳國師就隨口對青年問道:

  『施主!請問貴姓?到那兒去?』

  『我不是你們佛教的施主,我是讀孔子書的人,敝姓馬,到北京去!』

  青年像是不耐煩似的,這樣的回話,很沒有禮貌,但玉琳國師聽了沒有一點(diǎn)生氣,他反而很慈祥的微笑著改變個(gè)口氣說:

  『真巧!朋友!我也是上北京去,路上借光了。請問到北京有何貴干?』

  『趕考!』姓馬的青年揚(yáng)起粗黑的眉毛,傲慢似的笑了一下。

  『祝你金榜題名!』玉琳國師很真摯的看看這位青年。

  『和尚!你去北京有何貴干?』馬姓青年也不禁好奇的問。

  『皇帝請我去的!』

  『胡說!皇帝怎么會(huì)請你去?』

  『我是皇帝的國師,五六年不見皇帝,想去看看!

  『你真越發(fā)胡說了,當(dāng)今天子拜你做國師?』

  『你怎么老是罵人?你問我,我老實(shí)的告訴你,出家人不說妄言,誰要騙你?』玉琳國師見這個(gè)青年這么沒有禮貌,這么看不起出家人,也稍為有點(diǎn)不高興。

  『出家人不說妄言,你是一位國師,誰肯相信你的這些鬼話,我看你只是一個(gè)瘋和尚!

  馬姓青年雖然也覺得玉琳國師的道貌不凡,但看他衣杉褸襤的樣子,說是天子的國師,怎樣也無法相信。今日社會(huì),總是以衣取人,玉琳國師對這么一位無禮的青年,心下就想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以為將來不敬僧的一些青年警誡。

  玉琳國師打好主意以后,就笑對青年道:

  『朋友!信不信由你!垃圾堆似的心田里,掘不出善良的黃金來。一個(gè)上京城趕考功名的人,都不知當(dāng)今的國師為誰?像這樣一位不知天下國家大事的人,怎么能考取進(jìn)士?』

  青年一聽,說他不能考取,很是生氣,他睜大雙目,滿面怒容,出口罵道:

  『瘋和尚!你不要瞎說!以你這么一個(gè)窮酸的苦惱樣子,也妄想作國師?你如真能作國師,我姓馬的不去赴考,寧愿服侍你三年!』

  『你不后悔?』玉琳國師問。

  『決不后悔,大丈夫一言為定!假若你不是國師怎么辦?』

  『我不是國師,我就為你背三年書籍!

  『你不后悔?』

  『我也不后悔,出家人蓮花妙舌,一句就是一句!

  船在江中順風(fēng)而上,一僧一俗就這么決定。玉琳國師想想又好氣又好笑,為了自己是國師不是國師,居然和一個(gè)青年說得這么認(rèn)真,實(shí)在沒有意思。但不這樣,如何才能教訓(xùn)這位青年,使他不要目空一切。佛教的僧團(tuán),就是因?yàn)椴蛔⒅赝獗?a href="/remen/zhuangyan.html" class="keylink" target="_blank">莊嚴(yán),常受社會(huì)的岐視,遇到機(jī)會(huì),也不能不糾正這些錯(cuò)誤的觀念。

  在江中行了幾天,付錢上岸,他們一直向北京而去,這是順治皇帝十一年涼秋九月,金風(fēng)颯颯,北京城的黃沙飛舞,玉琳國師和馬姓青年抵達(dá)城門,秋風(fēng)吹起玉琳國師寬大的衣襟,他踏著莊嚴(yán)的步伐,一步一步的邁向皇宮,馬姓青年跟在玉琳國師身后,滿懷鬼胎,越走越覺不安,前面的玉琳國師,這時(shí)真像一位修行多年的大師,那威嚴(yán)的風(fēng)儀,和坐在船上的他,迥然不同,如此高深莫測的出家人,真令他費(fèi)解!

  玉琳國師抵達(dá)皇宮,守宮的侍衛(wèi)急忙的前去稟奏順治皇帝,順治皇帝一聽國師回宮的報(bào)告,出乎意料之外一陣驚喜,趕快擊鐘鳴鼓,親出宮門迎接。在侍衛(wèi)去通報(bào)之時(shí),玉琳國師告訴馬姓青年說道:

  『喂!膽放大些,見了皇上不要怕,在宮中可憐的窮相是要不得的!

  馬姓青年低著頭,一句話說不出來,他現(xiàn)在已知道玉琳國師的來歷不凡了。

  順治皇帝金冠龍袍,見到玉琳國師的時(shí)候下跪道:

  『國師在上,寡人頂禮三拜!』

  『免禮,問訊就好!』

  順治皇帝把玉琳國師迎入宮中,暢敘數(shù)年不見的懷念之忱,希望今后國師不要他去,住在宮中西苑的精舍里,以便常常方便開示,順治皇帝有心佛法的宣揚(yáng),他發(fā)愿治國興教要同等并重,他甚至想效法佛教歷史上有名的護(hù)法阿育王。

  這時(shí)順治皇帝看著玉琳國師的身旁立著一個(gè)青年,顫抖不已,就問玉琳國師道:

  『國師!這是什么人?』

  『呵!他沒有見過皇上,沒有到過皇宮,你看怕得這個(gè)樣子!這是小馬,他發(fā)愿服侍我三年,F(xiàn)在算是我的侍者,小馬!過來叩見皇上!』

  小馬越發(fā)顫抖,勉強(qiáng)上前:

  『萬歲!小馬叩見萬歲萬萬歲!』

  順治皇帝見小馬是玉琳國師的侍者,很是歡喜,就微笑著對小馬說道:

  『小馬!你要好好服侍國師,只要國師歡喜,寡人就有賞,否則,寡人可不放你過去!

  小馬又叩頭,連聲說是。

  玉琳國師心里很好笑,他想到人總不喜歡在道理之前服輸,一定要在權(quán)勢之下才肯低頭。小馬那傲慢的神氣,這時(shí)不知到那兒去了?甚至此刻他用乞憐的眼光,老是看著玉琳國師,好象要求玉琳國師救命的樣子。

  玉琳國師看也不看他,只管對順治皇帝談著「佛教可補(bǔ)助政治不足」,「佛教可安定社會(huì)人心」,「佛教可改善人民生活」等等問題,順治皇帝聽了很歡喜,發(fā)愿做一個(gè)佛教的真誠護(hù)法者,玉琳國師在原來的精舍中就安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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