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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張九成居士悟道因緣

  侍郎張九成居士悟道因緣

  侍郎張九成居士,大慧宗杲禪師之在家得法弟子,字子韶,號橫浦,自號無垢居士,錢塘人。張九成未及第時,曾聽客人談起楊文公、呂微仲諸名儒,所造精妙,皆由禪學(xué)而至,因此,對宗門之事非常仰慕。

  一日,張九成居士前往凈慈,禮謁寶印楚明禪師,請問入道之要。

  楚明禪師是大通善本禪師之法嗣。

  楚明禪師開示他道:“此事唯念念不舍,久久純熟,時節(jié)到來,自然證入。”并舉趙州和尚柏樹子公案,令他參究。

  九成居士于是依教參究,時時提撕,過了很久,卻仍然無所省悟。

  后來,九成居士便辭別楚明禪師,前往禮謁善權(quán)清禪師。

  九成居士問:“此事人人有分,個個圓成,是否?”

  清禪師道:“然。”

  九成居士道:“為甚么某無個入處?”

  清禪師于是從袖中拿出數(shù)珠,示之道:“此是誰底?”

  九成居士左思右想,仍然不能應(yīng)對。

  清禪師于是又將數(shù)珠放入袖中,說道:“是汝底,則拈取去。才涉思惟,即不是汝底。”

  九成居士一聽,驚詫不已。

  不久,九成居士留居蘇氏館。

  一天傍晚,九成居士上廁所,因思惻隱之心乃仁之端,突然聞見一陣蛙鳴,當(dāng)即便釋然契旨,并自舉云:“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不覺大笑,汗下如雨,遂作偈曰:

  “春天月夜一聲蛙,撞破乾坤共一家。

  正恁么時誰會得?嶺頭腳痛有玄沙。”

  第二天,九成居士便禮謁法印一禪師,二人機(jī)語頗為相契。

  后逢祖上忌日,九成居士便前往明靜庵供僧。

  庵主惟尚禪師一見九成居士,便展手。九成居士于是大喝一聲。惟尚禪師便照著九成居士的臉頰批了一巴掌。九成居士于是急步向前就走。

  惟尚禪師道:“張學(xué)錄(九成居士的官職)何得謗大般若?”

  九成居士道:“某見處只如此,和尚又作么生?”

  惟尚禪師于是舉“馬祖升堂,百丈卷席”之公案,詰問他。

 。墼摴甘沁@樣的:百丈懷海禪師因野鴨子之事被馬祖道一禪師拽痛鼻子,第二天,馬祖升堂,大眾才集,百丈便從大眾中走出,卷卻馬祖的座席。馬祖便下座,歸方丈。百丈亦隨而從之。馬祖問:“我適來未曾說話,汝為甚便卷卻席?”百丈道:“昨日被和尚扭得鼻頭痛。”馬祖又問:“汝昨日向甚處留心?”百丈道:“鼻頭今日又不痛也。”馬祖道:“汝深明昨日事。”百丈于是作禮而退。]

  惟尚禪師尚未將此公案舉完,九成居士便一下子將桌子掀翻。

  惟尚禪師大呼道:“張學(xué)錄殺人!”

  九成居士于是一躍而起,問旁邊的侍僧道:“汝又作么生?”

  侍僧茫然不知所措。

  于是,九成居士便打侍僧,并回頭看著惟尚禪師說:“祖禰(祖先)不了,殃及兒孫。”

  惟尚禪師一聽,便哈哈大笑。

  九成居士于是獻(xiàn)偈曰:

  “卷席因緣也大奇,諸方聞舉盡攢眉。

  臺盤趯倒人星散,直漢從來不受欺。”

  惟尚禪師亦以偈酬答云:

  “從來高價不饒伊,百戰(zhàn)場中奮兩眉。

  奪角沖關(guān)君會也,叢林誰敢更相欺?”

  南宋紹興癸丑年(1133),九成居士復(fù)往東庵禮謁惟尚禪師。

  惟尚禪師道:“浮山圓鑒(法遠(yuǎn))云,饒你入得汾陽(善昭)室,始到浮山門,亦未見老僧在。公作么生?”

  九成居士沒有正面回答,卻叱問侍僧:“何不祇對?”

  侍僧被弄得茫然不知所措。

  于是九成居士打了侍僧一掌,說道:“蝦蟆窟里,果沒蛟龍。”

  紹興七年秋(1137),大慧宗杲禪師住持徑山,開法接眾,學(xué)者云集。

  時九成居士為禮部侍郎。一日,九成居士偶爾閱讀宗杲禪師語要,拊幾感嘆道:“是知宗門有人,恨不一見”。

  當(dāng)時,宗杲禪師應(yīng)邀在天竺講法。九成居士于是前往天竺禮謁,三往不值。后來終于見面了,九成居士卻只是寒喧而已,并未深談。但是宗杲禪師對他卻產(chǎn)生了注意。

  不久九成居士因奉祠還歸故里,途經(jīng)徑山,與給事馮楫居士等人,在宗杲禪師的丈室里議論“格物”之義。

  談話間,宗杲禪師問九成居士:“公只知有格物,而不知有物格。”

  九成居士茫然莫測。宗杲禪師便大笑。

  九成居士于是問道:“師能開諭乎?”

  宗杲禪師道:“不見小說載:唐人有與安祿山謀叛者,其人先為閬守,有畫像在焉。明皇幸蜀,見之怒,令侍臣以劍擊其像首。時閬守居陜西,首忽墮地。”

  九成居士一聽,頓悟深旨。后于不動軒的墻壁上題偈曰:

  “子韶格物,妙喜物格。

  欲識一貫,兩個五百。”

  過了一會兒,九成居士又問:“前輩既得后,何故復(fù)理會四料揀(簡)?”

  宗杲禪師道:“公之所見,便可入佛,不可入魔。豈可不從料揀中去耶?”

  九成居士于是舉克符禪師問臨濟(jì)禪師之因緣——

  一日,克符上座(涿州紙衣和尚)初問臨濟(jì):“如何是奪人不奪境?”臨濟(jì)道:“煦日發(fā)生鋪地錦,嬰兒垂發(fā)白如絲。”克符又問:“如何是奪境不奪人?”臨濟(jì)道:“王令已行天下遍,將軍塞外絕煙塵。”克符問:“如何是人境俱奪?”臨濟(jì)道:“并汾絕信,獨(dú)處一方。”克符又問:“如何是人境俱不奪?”臨濟(jì)道:“王登寶殿,野老謳歌。”克符禪師終于言下領(lǐng)旨。

  當(dāng)九成居士舉至“人境兩俱奪”這一句時,不覺欣然而笑。

  宗杲禪師道:“余則不然。”

  九成居士一聽,非常詫異,便問:“師意如何?”

  宗杲禪師道:“打破蔡州城,殺卻吳元濟(jì)。”

  九成居士終于豁然大悟,從此便得大自在,并自號無垢居士。

  宗杲禪師于是給予印可。

  九成居士后守邵陽,不久,其父仙逝,遂歸故里守服。這期間,九成居士多次往徑山,朝禮齋僧,并請宗杲禪師說法

  當(dāng)時,金人入侵甚急,邊事吃緊。以秦檜為首的主和派當(dāng)權(quán),主戰(zhàn)派遭到排擠。秦檜妒恨九成居士,于是以謗訕朝政的罪名,將九成居士謫遷至南安軍,同時還剝奪了宗杲禪師的僧籍。宗杲禪師不得已,只好屏居衡州。

  在南安,九成居士寄居于橫浦僧舍,終日閉門謝客,以經(jīng)自娛,自號橫浦居士。在謫居期間,一度賊寇侵?jǐn)_鄰境。其好友勸他遠(yuǎn)避。九成居士道:“吾謫此邦,死分也,何避為?”

  十四年以后,秦檜死,九成居士終于重新得到起用,并奉旨知守溫州。宗杲禪師亦恢復(fù)僧籍。師徒相見于新淦(gan,今江西境內(nèi)),劇談宗要,如魚得水,竟未嘗絲毫談及往昔遭迫害之事。學(xué)道之人視世事如浮云若此!

  《五燈會元》中,還特地記載了九成居士此間勸導(dǎo)他的外甥憲禮拜宗杲禪師之事。于氏《心傳錄》中記云——

  憲自嶺下陪侍其舅舅九成居士回到江西新淦,因與大慧宗杲禪師相會,九成居士于是令憲亦前往拜訪宗杲禪師。

  憲曰:“素(一向)不拜僧。”

  九成居士道:“汝姑扣(拜訪)之。”

  憲于是奉命禮謁宗杲禪師。

  初見宗杲禪師,憲便舉子思《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這三句話,請教宗杲禪師。

  宗杲禪師道:“凡人既不知本命元辰下落處,又要牽好人入火坑,如何圣賢與打頭一著不鑿破?”

  憲曰:“吾師能為圣賢鑿破否?”

  宗杲禪師道:“天命之謂性,便是清凈法身。率性之謂道,便是圓滿報身。修道之謂教,便是千百億化身。

  憲回去后,便把宗杲禪師的話轉(zhuǎn)告了九成居士。

  九成居士嘆道:“子拜何辭!”

  南宗紹興戊寅年(1157),宗杲禪師重新回到徑山,開法接眾。當(dāng)時九成居士寄居慶善院。

  一日,宗杲禪師前來看望九成居士。

  九成居士道:“某每于夢中必誦《語》、《孟》,何如?”

  宗杲禪師于是引用《圓覺經(jīng)》中的話回答道:“由寂靜故,十方世界諸如來心,于中顯現(xiàn),如鏡中像。”

  九成居士一聽,非常高興,說道:“非老師莫聞此論也。”

  九成居士一心向佛,凡有錢財(cái),不是用來齋僧,就是用來濟(jì)困,從不為子孫考慮。九成居士閑居期間,經(jīng)常效法華嚴(yán)善知識,每天齋供僧眾。他還曾齋供十六大天,結(jié)果感得瑞相:諸供茶杯悉變?yōu)槿。為此事,九成居士曾書偈云?/p>

  “稽首十方佛法僧,稽首一切護(hù)法天。

  我今供養(yǎng)三寶天,如海一滴牛一毛。

  有何妙術(shù)能感格?試借意識為汝說。

  我心與佛天無異,一塵才起大地隔。

  倘或塵銷覺圓凈,是故佛天來降臨。

  我欲供佛佛即現(xiàn),我欲供天天亦現(xiàn)。

  佛子若或生狐疑,試問此乳何處來?

  狐疑即塵塵即疑,終與佛天不相似。

  我今為汝掃狐疑,如湯沃雪火銷冰。

  汝今微有疑與惑,鷂子便到新羅國。”

  九成居士臨終前數(shù)日,風(fēng)痹發(fā)作,痛苦異常。其家人圍著他流淚不止。九成居士道:“吾平生履踐,今日愈覺有力,何乃為兒女呫呫涕泣耶?”

  九成居士于歸寂于紹興二十九年(1160),春秋六十八歲。九成居士之禪學(xué),造詣極深,融合了儒家思想。生前著有《孟子說》、《無垢錄》、《橫浦心傳》等著作近五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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